朱灵韵对玄素冷笑一声:“算你们好运,遇到我这位菩萨心肠的姐姐,都滚去睡觉。”
玄素忙不迭向白鲤道谢:“谢谢白鲤郡主,谢谢白鲤郡主!”
“我已经不是郡主了,”白鲤转身去后殿最里面的通铺,帮朱灵韵铺展床榻。
她们现在不用睡在恭桶边上了,白鲤将永淳公主安排在最里侧,她与朱灵韵则挨着永淳公主。
待白鲤铺好床榻,朱灵韵脱了衣裳,穿着件白色里衣钻进被窝。
黑暗里,她往白鲤身边拱了拱,几乎鼻尖抵着鼻尖:“姐,干嘛放过她们啊?她们先前让咱俩给她们洗脚,还让咱俩吃剩饭,如今有了机会,得让她们也尝尝这种滋味……你不能总是这么心善。”
白鲤把手伸出被窝,帮朱灵韵理了理头发:“灵韵,我不心善了,也没有唾面自干的本领。我当然厌恶她们,可我更担心你有朝一日落得和玄素一样的下场。”
朱灵韵不以为意:“我怎么会和玄素那蠢女人一样?”
她岔开话题:“对了姐,我听她们说,有人进来二三十年,从来没有机会出去过。咱们也太幸运了,这么快就有出去的机会……小时候咱们还在京城的时候,父王带咱们一起去过先蚕坛的,你还有印象吗?”
白鲤低声道:“有印象,蚕所里养了许多蚕,各个殿坛里供奉着神像。”
朱灵韵情绪有点低落:“小时候去先蚕坛的时候,觉得没意思急着走,现在却迫不及待的去。姐,你说她们几十年都没出去过了,咱们刚来就被准许出宫,会不会与咱们有关系?会不会是父王的朋友在想办法营救我们?”
白鲤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瘦削的人影,对方牵着缰绳,带自己走过陆浑山庄外的大雪,低声对自己说,别怕。
朱灵韵还在幻想着:“姐,会不会在咱们前往先蚕坛的路上,忽然有许多父王的老部下杀出来,把咱们救走?”
说着说着,朱灵韵打起哈欠。
白鲤安慰道:“先睡觉吧。对了灵韵,玄真让你管事并非好心,而是想离间你我,你心里要清楚这一点。”
朱灵韵又往白鲤身边拱了拱:“姐你放心,我不会被她离间的。”
白鲤帮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嗯,睡吧。”
白鲤像是母亲一样,用手轻轻拍着朱灵韵的后背,直到对方发出稚嫩的鼾声。
此时,有人戳了戳她后背。
白鲤转过身去,正看见永淳公主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她好奇道:“有事吗,是不是饿了?我给你留了馒头。”
永淳公主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握紧了双拳:“你猜猜哪只手里藏了头发?”
白鲤困极了,却还是配合道:“左手。”
永淳公主摊开左手:“没有。”
白鲤笑了笑:“你赢了,快睡吧。”
永淳公主忽然笑嘻嘻说道:“连这个都猜不对怎么猜得对人心?”
还没等白鲤反应,永淳公主已经转过身继续睡去,独留白鲤一个人睁着眼睛,怔怔的盯着房梁。
……
……
清晨。
钟鼓楼的钟声远远荡来。
永淳公主痴痴傻傻的坐在床榻上,任由白鲤帮她穿好道袍,拢起头发,时不时发出一声傻笑:“菩萨,你是菩萨。”
所有人都穿好道袍赶往正殿,白鲤还被永淳公主拖在后殿里。
朱灵韵站在床榻下手忙脚乱的束拢着头发,嘴里抱怨道:“姐,你还管她做什么,也没人在意她头发整不整齐,她自己都不在意。”
白鲤并未理会,待她将永淳公主的头发束拢好,微微松了口气:“好了。”
永淳公主闻言,当即跳下床,踢踏着鞋子往外跑去:“卓元哥哥!”
白鲤跟在后面,出门时被人喊住:“白鲤郡主。”
白鲤转头看去,赫然是玄素一直在门外等着她。
她平静道:“玄素道长我说过的,我已经不是郡主了,若叫神宫监的提督大人听见了,定会责怪我们不懂规矩。”
玄素赶忙改口:“白鲤姑娘,以前是我不对,嫉妒你们的年轻美貌,还嫉妒你们可以在这景阳宫里相依为命,多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白鲤淡然道:“我刺瞎你一只眼睛,这仇怨只怕没那么容易忘记吧。玄素道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即可,不需要化敌为友。”
玄素见她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勉强,只丢下一句话便走了:“玄真此人惯会玩弄人心,她总说别人是外魔入体,实则她才是这景阳宫里的真魔。你们一定要小心,眼下她让朱灵韵管事绝对没安好心。”
白鲤不动声色的来到正殿,盘坐于蒲团上背诵经文。
她偶尔睁眼看向对面的玄真,对方闭眼诵经,神色悲悯,仿佛早已将先前的事抛诸脑后,彼此再无恩怨。
白鲤复又闭上双眼,低声念着与旁人不同的经文。
当白鲤闭眼的刹那间,玄真同时睁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干净无暇的面庞。
待到早课结束,玄真起身吩咐道:“散了吧。灵韵,你随我来,我有事交代你。”
说罢,她往偏殿走去,朱灵韵回头看了看白鲤,白鲤微微点头,朱灵韵这才跟着玄真走入偏殿。
女冠们回到后殿,各自取出自己藏在床榻下的小匣子,匣子里有胭脂水粉,有银镜,有头钗。
有人取出一支金钗戴在头上,问旁人:“你看我去先蚕坛的时候戴这支怎么样,这支头钗好看吗?”
金色的头钗上打着一支蝴蝶,蝴蝶翅膀上点缀着珐琅工艺。
一旁的女冠鄙夷道:“你找死吗?咱们是女冠,你要真戴这个出去神宫监提督保准大怒,把你这支头钗收走是小事,若是被真人扣上个外魔入体的罪名,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是,这种钗子自己在后殿偷着戴戴,照照镜子美一美就行了,别戴出去找死。”
那位女冠将金钗放回自己匣子里,又取出一支钗子:“那这支点翠的呢?和咱们道袍颜色很合。”
“不行不行,点翠虽是蓝色,却也太艳了。”
女冠气闷道:“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头钗比你们好看。”
白鲤在一旁默默看着,她没有匣子,亦没有胭脂水粉。
她只有头上一支木钗,还是先前密谍司将她押送京城的路上,白龙随手从路边给她买的,免得她始终披头散发。
就在此时,一名女冠疑惑道:“奇怪,你们说宫里这次为何开恩放咱们出去透气?我是嘉宁十三年进来的十九年了,年年都祭祀蚕神,何时轮到咱们去三献礼?”
“兴许是太后的决定?”
“不是。我听路过的小太监说,刘家倒台以后,太后也被陛下软禁了。而且神宫监提督说得明明白白,是内相的决定。”
“那就是毒相良心发现了呗?”
“会不会是真人和哪位大太监成了对食,然后这大太监去内相面前求了情……”
“闭嘴!你找死!”
女冠们胡言乱语的猜测着,猜到禁忌处,所有人吓得噤声了。有人小心翼翼看向白鲤,生怕她出去告密。
白鲤默不作声的低头出门,拿着扫帚来到正殿扫地。
她忽一抬头,竟发现三清道祖像左侧的上清灵宝天尊似在垂眸看她。
只一眨眼的功夫,道祖像又恢复如初。
她迟疑片刻,将扫帚靠在贡案上的,双手捧走贡案上的木杯筊,跪在蒲团上:“信士白鲤今日有困惑,请天尊开示……”
“此次信士得以走出景阳宫,是不是陈迹所为?”
白鲤将手中杯筊掷于大殿青砖,杯筊一阴一阳,意为天尊开示:是。
她再将杯筊掷于青砖,一连三次,皆是一阴一阳。
某一刻,她也在想,这会不会是巧合?
白鲤再将杯筊掷于青砖,又一连六次,皆是一阴一阳。
真的是陈迹。
真的是陈迹为她争取的机会。
白鲤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心情,伏低了身子:“多谢天尊开示弟子一定勤于修行,祈愿道炁长存,道庭永昌。”
第373章 人心
景阳宫偏殿。
朱灵韵第一次来这里,忍不住打量陈设。
与后殿的枯净不同。
偏殿里挨墙摆着通天高的书架,放满了道经。另一边摆着一座绣榻,绣榻旁则是一张嵌了螺钿的桌子,桌子上正有镂空铜香炉飘出缕缕沉香气。
玄真拉开一扇柜子,从里面端出一盘果脯放在桌子上:“坐吧。”
当玄真目光投来时,朱灵韵下意识向后退去,后背抵在了紧闭的大门上:“真人唤我来做什么?”
玄真微微一笑,自顾自坐在绣榻上:“近来这景阳宫由你管事,可有人忤逆你?”
朱灵韵警惕道:“没有。”
前几日,玄真曾对白鲤和朱灵韵明言,愿意接管事之职便不用罚跪,可以自行回后殿睡觉。
朱灵韵坚持不住,偷偷回了后殿,从此往后这景阳宫便默认由她管事,且有了道号,玄韵。
可这段时间,朱灵韵并未与玄真过多接触,依旧事事听白鲤的。
玄真将果脯盘子朝朱灵韵推了推,轻声细语道:“你与白鲤郡主刚来的时候,我对你二人并无为难之意。却不想玄素那小人在后殿作威作福,故意折腾你们姐妹二人。”
朱灵韵闭口不语。
玄真见她不信,便缓声道:“玄韵,你心里也清楚,这景阳宫就是一座囚笼,进来便不可能出去。你我还要在此相处数十年,总不能日日猜忌防备。我不求你们能与我成为至交好友,只需相安无事即可,放心,若有人不服你管教,你尽管告诉我,这些果脯都拿去吧,与你姐姐分享,你们应该很久没吃过蜜饯了。”
朱灵韵将信将疑,玄真将自己喊过来就为了向自己示好?
她看着桌上的果脯,咽了咽口水,但最终还是坚持道:“我不吃你的东西。”
玄真笑了笑:“不吃也没关系。对了,今日贡案上的贡果要换了,等内官送来新的贡果,你便将撤贡的拿去给大家分了吧,想分给谁、不分给谁,都由你说了算……这总不算是我的东西吧。”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宦官声音:“管事的真人在吗?”
玄真挥了挥拂尘:“换贡果的内官来了,去吧。”
朱灵韵逃也似的离开偏殿。
她守在正殿里,盯着神宫监内官将贡案上的九枚桃子撤下来,再换上新的。
朱灵韵用道袍衣摆兜起撤下来的贡果,急匆匆往后殿跑去:“姐!”
白鲤正在后院扫地,朱灵韵献宝似的跑到她面前,神神秘秘的将兜起的衣摆露出一条缝:“姐,刚换下来的桃子,快吃!”
景阳宫只有清淡素斋,撤下的贡果已是难得的滋味,玄素管事时,只有几个固定的女冠可以分享。
但白鲤没看贡果,而是看向朱灵韵的面庞:“灵韵,玄真方才有为难你吗?”
朱灵韵解释道:“没有,她突然很奇怪的示好,还说想和咱们和平相处来着。我也没仔细听她说些什么,她说了几句就让我出来了。”
白鲤微微蹙眉。
此时,几位年长的女冠听闻有撤贡的桃子,当即走出后殿,二话不说便要从朱灵韵兜着的衣摆里拿。
朱灵韵连连后退躲避,紧紧将桃子护在怀里:“刘品娥你做什么?如今是我管事,我说给你们吃了吗?”
白鲤拦在朱灵韵身前,挡住几位女冠:“看看玄素的眼睛,再想想要不要动手。”
刘品娥心生忌惮,却还是冷眼看着两姐妹:“往日撤贡时可都没少了我们,怎么你来管事就没我们的份了?那么多桃子,你们姐妹二人还能都吃了不成?”
早先玄素管事,靠得不仅是玄真撑腰,还因为她用好处拢住了刘品娥这几人,谁不服她们便联手整治谁。
如今她们欺朱灵韵和白鲤毫无根基,又想到玄真曾厌恶两人,当即便要撕破脸。
白鲤侧脸看向身后的朱灵韵:“灵韵,给她们。”
朱灵韵不甘心:“姐,我才是管事啊,怎么能由着她们抢东西。”
刘品娥冷笑:“难道你还敢闹到真人那里去不成?你且仔细想想,你先前告状去真人那里,玄素是什么下场。”
朱灵韵听闻此言,顿时打了个冷战。上次她去找玄真告状,对方可是将玄素手心打出血的。
念及此处,她抓着衣摆的手松了,将桃子撒了一地。
“这就对了嘛,”刘品娥等人冲上前抢桃子。
然而就在刘品娥弯腰拾取桃子时,却忽然看见面前多了一双云履,厚底高帮,鞋头翘起如云头,云头上绣金色八卦纹。
景阳宫里,只有玄真能穿云履,其余人皆穿十方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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