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当即解释道:“待他们走后,孤从藏身之地离开,又走了五里地才找到藏身的石缝,或许他们也回头找过,只是没找到。”
滴水不漏。
玄蛇看向白龙:“大人,索拿陈迹?”
白龙平静道:“不必。”
太子忽然凝声问道:“白龙大人这是何意,你是信孤还是信陈迹?”
所有人默默看向白龙,可白龙那副面具却遮住了一切。一百多名密谍屏气凝息,静静地等着白龙面对太子质问。
下一刻,白龙慢悠悠说道:“殿下,本座信陈迹。”
此话一出,玄蛇、宝猴、皎兔、云羊心头皆是一跳!
太子皱起眉头:“白龙大人难不成认为那些鬼物是受孤驱使?”
白龙轻声道:“殿下,本座只说太子可能误会了些什么,没说别的。”
太子强撑着步辇扶手站起身子,他仰头直视白龙那张面具:“又或者,白龙大人也是陈迹同谋,想要包庇于他?”
皎兔和云羊相视一眼,只有他俩知道,白龙在洛城可是庇护过陈迹一次的,还让他们二人成为陈迹名义上的下属……
“非是本座有意庇护谁,而是太子恐怕还不知这五猖兵马来历,”却听白龙不慌不忙道:“嘉宁十一年,我密谍司上一任生肖‘墓狗’曾从长沙府西郊挖出一处古迹,掘取古籍十二卷置于解烦楼第一层。”
“经书第七卷当中记载,五猖兵马乃上古战场冤魂,不知因何战死,也不知因何机缘留在人间,久久不散。此后,一部分五猖兵马受道庭诏安,成为雷坛兵马,受道庭驱使,成为‘天猖兵’。还有一小部分不受诏安,被道庭驱逐,后又被佛门封在一个名为‘五浊恶世’的地方,不死不灭。”
玄蛇回头看了一眼皎兔、云羊,发现两人亦是诧异:他们往日里只顾着办事,都不知道解烦楼里竟还藏着这种经书。
白龙慢悠悠道:“古籍中明确提到过,五猖兵马桀骜不驯常常反噬契主,喜砍契主头颅,所以此术向来被视作邪术……”
太子疑惑:“这与孤说陈迹乃刺杀同谋有何干系?”
“太子别急,”白龙笑着解释道:“五猖兵马乃受血祭呼唤而来,必须帮契主杀一人才可在第二天天亮时重回五浊恶世,否则烟消云散。所以,若他们真是为了刺杀殿下而来,廖先生背着太子离去时,他们就应该追着太子走了,怎会留在战场中等陈迹离开,他们才离开?他们要杀之人,从始至终都是陈迹罢了。”
太子从未想过,白龙竟如此了解五猖兵马。
可箭已离弦,覆水难收。
太子沉默许久,笃定道:“古籍记载也不一定就对。孤记的清楚,嘉宁二十四年,密谍司曾挖出一处古迹,古迹中有书籍记载了一处宝藏,可密谍司兴师动众去寻,却什么都没寻到。白龙大人,密谍司这些年找出古籍不少,十有七八都是错的。”
他抬头看向白龙:“但陈迹刺杀孤,乃孤亲眼所见,不会错。”
白龙见他咬定是陈迹驱使五猖兵马,便淡然道:“既如此,请殿下放心,我密谍司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来人,抬太子回去修养吧。”
此时,有马蹄声由远至近,众人转头看去,正看见林朝青率数十骑解烦卫赶来。
林朝青斗笠下的目光缓缓扫过,最终落在太子身上:“太子殿下无恙便好,卑职护送殿下回京。”
太子坐回步辇,忽然开口说道:“林大人,陈迹意欲行刺,烦请解烦卫发海捕文书,通缉陈迹。”
林朝青微微眯起眼来,轻声应下:“是。”
白龙不慌不忙:“真相未明,现在发海捕文书,未免操之过急。”
林朝青沉默片刻:“解烦卫之事,便不劳白龙大人操心了。”
远处宝猴豁然回头,猴子面具颇为滑稽的直勾勾盯着林朝青。
白龙手握缰绳,对林朝青笑道:“原来吴秀大人已做出选择。”
他拨马来到河岸旁,平静的看着对岸:“殿下认为是陈迹行刺,本座却觉得廖先生尤为可疑。传令,发海捕文书通缉廖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皎兔与云羊面色古怪起来,解烦卫海捕陈迹,密谍司却要海捕廖先生?
“另外,”白龙意味深长道:“宝猴,飞鸽传书至开封府,招梦鸡进京。”
第408章 灯火客栈
海捕文书很少出京。
县令、知府只能发“照帖”传达几县,一州按察使只能发“广捕文书”传达几州,唯有宁帝、刑部、司礼监方有发海捕文书、举国索拿的权柄。
通常也只有谋逆大罪,亦或京三品以上官员、地方督抚、钦差大臣遇害,再或灭门、屠村大案才会有海捕文书发出。
一旦发出,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此时,京城九门各有两骑快马飞驰而出,将海捕文书送去四面八方。
安定门处,两骑快马出了城门往北,往昌平县去。
一骑是解烦卫的,一骑是密谍司的,两人彼此间不敢说话,各自背着四百里加急的黑漆筒赶路。
两人一同抵达昌平县衙,衙役纷纷出来相迎,解烦卫从漆筒里抽出一张海捕文书递出去,厉声道:“奉解烦卫指挥使林朝青之命,发海捕文书捉拿嫌犯陈迹……”
说罢,他将海捕文书交了就走,拨马出了昌平县城继续往北。
密谍看了一眼解烦卫的背影,也从漆筒里取出一张海捕文书,却没给衙役,而是凝声道:“唤你们家县丞滚出来!”
衙役面面相觑:“只是接个海捕文书而已,不用我家县丞……”
密谍冷笑:“你家县丞不要脑袋了?”
一名衙役赶忙往县衙跑去,十几息后,县丞匆忙跑来:“上官有何交代?”
密谍在马上弯下腰来,示意县丞凑近:“本官乃京城密谍司海东青,你去年从梁员外手里收了三千两……”
县丞面色大变:“上官有事吩咐即可!”
密谍将海捕文书拍在县丞胸口,贴耳交代道:“白龙大人交代了,案犯最有可能来你昌平县。记住,找最好的画工过来临摹廖忠,若捉住这廖忠,一切好说,若捉不住,你明年便可以去岭南煎盐了!”
县丞赶忙答应下来:“下官明白。”
密谍不再废话,拨马往北去了。
县丞与衙役们站在衙门前,捧着两张海捕文书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
有人小声嘀咕道:“解烦卫和密谍司不是一个衙门的吗,怎么一边发了一张海捕文书?”
县丞怒道:“别多事,赶紧唤画工来临摹影图,将海捕文书贴去各坊……”
县吏试探道:“两人都找最好的画工临摹?”
县丞看着两张海捕文书的落款,沉默许久:“廖忠的临摹清楚些即可。”
……
……
傍晚时。
陈迹头戴斗笠,混在昌平县府衙门前的人群里,静静看着衙役张贴海捕文书。
当第一张海捕文书粘贴妥当,略微泛黄的纸张上画着陈迹的影图,与陈迹有六分相似,便是当面比对也似是而非。
可以说他是,也能说他不是。
府衙前,百姓面面相觑,皆不识字。
衙门里的文吏指着海捕文书,朗声道:“案犯陈迹意欲行刺储君,顺天府籍,年十八,身长五尺九寸,体瘦如鹤,左眼角处有芝麻大黑痣一颗。诏天下有能告谋逆者,赏钱五万。”
“隐匿不报者,以同谋论斩。”
陈迹压了压斗笠的帽檐,皱起眉头。
自己怎么突然成了刺杀太子的嫌犯?
定是太子从中作祟,将许多事嫁祸给自己。
他是追杀廖先生来此,却没想到,还没寻到廖先生踪迹,竟先等来了自己的海捕文书。
陈迹闭目沉思片刻,已将太子能说的说辞过了一遍。香山最后只剩他、太子、廖先生三人,如今他与廖先生不在,自是以太子说得为准。
紧要之处在于,眼下似乎没人能帮他作证洗清罪名……除了廖先生。
陈迹打量左右,见没人注意到他,转身要挤出人群。
可就在此时,衙役贴好了第二张海捕文书。
他目光扫过时忽然一怔。
陈迹原以为两张海捕文书贴的都是自己,却没想到第二张海捕文书贴的竟是廖先生。而且,廖先生这张影图与自己那六分相似的不同,竟有九分相像。
只听文吏高声道:“案犯廖忠……断一臂……诏天下有能告谋逆者……赏钱二十万!”
围观百姓惊呼一声:“方才那个五万,这老头竟值二十万?”
“两人皆是行刺太子之案犯,这老头赏格更高,定是主犯!”
“捉到这两人,我也能当员外!”
这两张海捕文书把陈迹看迷惑了,太子诬陷他乃情理之中,可太子怎么连自己人也诬陷?
廖先生替太子做了太多脏事,若是被捉回去,别说廖先生了,太子也未必能保住储君的位置。
奇怪。
这两张海捕文书怎么回事?
陈迹旁若无人地往前挤去,想看看文书全貌。
他挤过人群时,旁人只抱怨一声也未多想,谁也没料到海捕文书上的案犯竟还敢逗留此处。
陈迹来到海捕文书前才发现,通缉自己乃解烦卫落款写着:“嘉宁三十二年三月初三解烦卫指挥使林朝青谨题。”
而通缉廖忠的落款,则是白龙。
原来如此。
他与廖先生一同被通缉是好事,那廖忠画像更清晰明了,且对方断了一臂,比自己更加好认。
正思索间,却听远处响起马蹄声。
百姓转头望去,正看见昌平县城的夯土路上,正有一队解烦卫、一队密谍并肩而来,密谍司领路的赫然是玄蛇,而解烦卫领路的……竟是先前被玄蛇捉去诏狱的羽林军右骁卫指挥使,吴玄戈。
吴秀的堂亲。
也不知这吴玄戈是怎么出来的,又如何进了解烦卫?玄蛇与吴秀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不好,若是皎兔、云羊、金猪、白龙来此,陈迹还可以寻他们问问底细,可来的是玄蛇。
百姓见解烦卫与密谍,当即做鸟兽散,陈迹混在百姓里匆匆离去。
天黑之前,他必须寻个落脚的地方。
不然等入了夜,街上没了行人,他便有些乍眼了。
陈迹的影图虽然粗陋不准,可海捕文书抓人靠的也不只是影图,而是最后这五个字:“赏钱五万贯。”
宁朝百姓少有四处流窜者,一坊百姓家家户户都相互认识,来了个陌生人一眼便能认出,只要告官就能有五万钱,以致嫌犯无所遁形。
即便是落草为寇,也要提防同伙卖了自己去找朝廷换钱。
陈迹能躲去哪呢?
客栈不行,客栈掌柜与伙计才是现在最该提防的人,一旦有可疑之人落脚,他们会立马上报官府。
按说,陈迹那位生母陆氏还在昌平给他留了几百亩良田,若他已接手,说不定还能在田庄里躲躲,但他现在连那几百亩良田在哪都不清楚。
找无人民宅躲藏一宿?这是最好的办法。
陈迹低头走在街上,默默观察着两侧民宅。正值晚饭时,哪家没有冒起炊烟,便可能是他今晚的落脚之地。
然而正走着,陈迹忽然看见一家名为“福来”的客栈,客栈挂着一副对联,右侧上联写道“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左侧下联写道“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他怔住。
这副对联他在龙门客栈见过,在京城鼓腹楼也见过。
暮色一点点消失,陈迹站在屋檐下仔细斟酌。
解烦卫与密谍司在街上来了又走,将城门封锁。显然有人猜到,他与廖先生最有可能来了昌平。
待最后一点暮色消失殆尽,陈迹最终往福来客栈走去。
他掀起门帘只见这客栈里的陈设几乎与龙门客栈一般无二。
陈迹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固原,又看见柜台后的掌柜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慢条斯理的拨弄着算盘。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伙计的声音在陈迹身旁响起,将陈迹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里不是龙门客栈,柜台后站着的也不是那位掌柜,而是一名年轻汉子。
陈迹平静道:“住店。”
柜台后的年轻掌柜笑着问道:“客官是用银两还是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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