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摄影师手札 第1059章

  海蒂点点头,“我们之间的绳子差不多有三米长,维克多先生,她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活下来吗?”

  “斯皮尔先生呢?”

  卫燃没有回答海蒂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斯皮尔在你们两人的中间?”

  “当然不是”海蒂摇摇头,“他在我前面,我们之间的绳子同样大概只有三米长。”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卫燃故作疑惑的说道,同时暗暗琢磨着,难道真的不是斯皮尔割断的绳子?

  “什么事情?”海蒂追问着卖关子的卫燃。

  “你怎么会对绳子的长度记得这么清楚?”

  “其实我是个裁缝,即便是团在一起的绳子,我只要扫一眼就能知道相对准确的长度。”

  海蒂抬手指了指栏杆上缠着的一截绳子说道,“比如那一截绳子,它的长度在展开之后大概有120厘米左右。”

  闻言,卫燃走过去解下那根曾经用来绑尸体的伞绳,用鞋子踩着一头比了比,果不其然,这条绳子的长度还真就在一米二上下,按照他的估测,这上下浮动恐怕不超过十厘米。

  “你的妹妹凡妮莎会活下来的”

  卫燃将手里的绳子重新系在栏杆上说道,“按照你刚刚说的,斯皮尔一直在拉着你往河底下潜,而且你当时几乎已经触及了河堤的淤泥,这么深的深度,你的妹妹肯定会活下来的。”

  闻言,海蒂长长的吁了口气,同时也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恰在此时,瞭望塔的舱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菲尔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郁闷的说道,“我又输了,尤里安的牌...”

  “坏了!”

  卫燃在看到菲尔出来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不妙,菲尔出来了,岂不是说只有尤里安和斯皮尔两个人...

  “嘭!”

  几乎就在他一颗心即将沉入谷底的时候,菲尔身后的浮标里也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枪响!是信号枪!

  “砰!”紧随其后一声相对清澈的枪响也从浮标里传了出来!

  甲板上的三人呆滞了片刻,离得最近的菲尔丢掉手里的可乐瓶子,第一个顺着梯子滑了下去。

  紧随其后,海蒂也一把推开准备下去的卫燃,第二个爬了下去。

  等卫燃也抓着挂在胸前的相机跟着爬下来的时候,这浮标内部已经弥漫了浓厚的烟雾,隔着一张牌桌,菲尔正用一把医疗剪刀,从手里依旧握着一支P38手枪的尤里安血淋淋的腹部,揪出一个冒着红光、浓烟以及炙热温度的信号弹。

  而在牌桌的另一边,斯皮尔也捂着被血染红的胸口,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本被血染红的《俺的奋斗》,艰难的递给了海蒂,“海蒂,活...活下,我...我一定...能把你...送到英国,我...我发誓。”

  “斯皮尔!斯皮尔!”

  海蒂努力的喊着,但嘴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接着,她求助般的看向刚刚收起相机的卫燃,语无伦次的痛哭道,“维克多,维克多先生,帮帮我,帮帮我!快救救他!”

  “维克多!快帮我把那颗该死的信号弹处理掉!不然我们都会被呛死的!”

  菲尔在同一时间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左右看了看,卫燃抓起一个德军水罐晃了晃,在听到里面有水的声音之后,立刻掀开盖子送过去,等菲尔将用剪刀捏着的信号弹塞进去之后立刻扣紧了盖子。

  将这罐子丢进一个铁皮桶里,卫燃这才跑到斯皮尔的身旁。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斯皮尔的整张脸已经涨红,嘴角处溢出的血,也夹杂着大量的气泡。

  “方法”

  一手抓着海蒂的斯皮尔看向卫燃,艰难的用希伯来语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写下来了,要快,拜托...送...海蒂...到英国,答应我。”

  “我答应你”

  卫燃握住了对方满是血迹的手,“我答应你,把海蒂送到英国,按照你的方法,以最快的速度。”

  “谢谢...”

  斯皮尔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扭头看向海蒂,无声的用法语最后送上了一句,“我爱你,海蒂,嫁给我吧。”

  “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斯皮尔,我也爱你。”

  在泪流满面的海蒂一遍遍的重复中,斯皮尔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他怀里那本染着犹太人鲜血的《俺的奋斗》,也“当啷”一声,重重的砸落在了被血染红的地板上。

  看了眼紧紧抱着斯皮尔尸体的嚎啕大哭的海蒂,无能为力的卫燃迈步走到了尤里安的身旁。

  “维克多,快帮帮我,我该怎么做!快帮帮我!”菲尔惊慌失措的喊道。

  “我们...”

  看了眼对方被信号弹击穿破损的胃袋,卫燃蹲下来看向了一脸平静的尤里安,用拉丁语问道,“尤里安,你有什么需要我们最后帮你做的吗?”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刚刚给尤里安推上一针吗啡的菲尔也不由的一颤。

  “你果然会拉丁语”

  尤里安艰难的笑了笑,“给我...最后的...最后的体面吧,帮我换上...空军制服,然后把...把我推进...大海。”

  说完,尤里安看向另一边的菲尔,“菲尔...先生,邮箱...我们的约定。”

  “我记得,我记得!”菲尔自责的说道,“我会帮你送到的,我发誓,我用我的妻子发誓!”

  闻言,尤里安艰难的将手里那支P38手枪递给了菲尔,“朋友,帮...我...开一枪。”

  闻言,菲尔脸上的表情一慌,即将触碰到那支手枪的手也下意识的缩了回去。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伸手握住了那支手枪,“尤里安,再见。”

  “再...见...”

  尤里安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平静,那双眼睛里也不再有用来伪装的傲慢流露出来,反而只剩下了让人无法理解的解脱和轻松。

  “砰!”

  这间充斥着哭声和悲痛,面积不过4平方大小的浮标里,响起了第三声枪响,以及...以及海蒂痛苦的嘶吼和紧随其后癫狂的咒骂。

  “海蒂...”

  “滚开!滚开!不要过来!不要带走我的斯皮尔!”

  彻底崩溃的海蒂尖叫着捡起了那把根本没有子弹的信号枪,像守着金矿一样,惊恐的戒备着满手是血的菲尔,和身上弥漫着硝烟味的卫燃。

  “你们这些刽子手!恶魔!滚远点!滚开!”

  海蒂一边嘶吼着,一边一次次徒劳扣动着信号枪的扳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打不死!为什么!”

  和一脸痛苦的菲尔对视了一眼,卫燃仔细的清空了手中那支P38手枪的弹膛又拆掉弹匣,随后将其放在牌桌上,在海蒂的尖叫中走到她的面前,在她的耳后稍稍用力按压了片刻,让她因为大脑短暂的缺氧陷入了昏厥。

  抱起这个已经崩溃的女人将她放在床上,卫燃这才捡起血泊里的那本罪恶之书。

  掀开被血染透的扉页,卫燃发现这本书上详细的写下了该怎样用床单、毯子和残存的伞布缝制一面巨大的风帆,该把每个边角绑在浮标的什么位置。甚至,斯皮尔还仔细的绘制了精确的配图加以说明。

  继续往后翻,他却发现,这本书中间的位置,被挖出了两个紧挨着的长条缝隙,在这两条缝隙里,还各自镶嵌着一枚戒指。而在戒指的下面,却是一封用希伯来语写就的信件:

  亲爱的海蒂,如果我们的孩子是男孩,就叫他本杰明。如果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孩,就叫她凡妮莎吧。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希望他们都能...;

  没有继续窥探斯皮尔留给海蒂的遗信,卫燃将其轻轻扣合在一起,又用衣袖擦掉怎么也不可能擦干的血迹,将它轻轻放在了海蒂的枕边。

  “菲尔,别发呆了。”

  卫燃拍了拍菲尔的肩膀,“我们该结束这场悲剧了,按照斯皮尔先生的计划。”

  闻言,菲尔不由自主的狠狠打了个哆嗦,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该结束这场悲剧了,按照...按照尤里安先生早已预料到的结局。”

第1332章 任务要求:虐杀

  弥漫着厚重雾气的海面上,伴随着哗啦啦的水花飞溅声,身穿德国空军制服和尚未晒干的德军飞行服,外面包裹着一层英军降落伞布的尤里安,被菲尔亲自推进了风平浪静的大海。

  “砰!砰!砰!砰!砰!砰!”

  连续六声枪响打空了那支P38手枪所有的子弹,菲尔将失去威胁的德国手枪别在了腰间。

  紧接着,菲尔又拔出他的韦伯利手枪,接着从兜里摸出一颗子弹塞进弹巢,再次对准了头顶被海雾和阴云遮蔽的天空,面无表情的扣动了扳机。

  “砰!”

  最后一声枪响过后,菲尔将他手里那支号称他父亲留给他的手枪随手丢进了海里,随后缓缓举起了右臂,沉默的送上了一个军礼。

  “哗啦啦!”

  几乎就在他放下手臂的同时,一阵从东北方向吹来的海风也撞上了刚刚绑在甲板栏杆和瞭望塔上的那面简易风帆。

  猎猎作响的风帆鼓动中,周围的雾气也在这股风的推动下开始了移动。

  “斯皮尔先生是个优秀的气象学家”

  菲尔叹了口气,在斯皮尔的计划书里,他预判的起风时间,和实际时间相比,仅仅晚了不到15分钟而已。

  “我们该回去了”

  卫燃最后看了眼尤里安消失的海面,“按照斯皮尔的预测,接下来一直到明天中午,我们都要对抗剧烈的摇摆。”

  “走吧”

  菲尔叹了口气,语气愈发彷徨的问道,“维克多,我们是不是该从一开始就杀了尤里安,那样斯皮尔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我藏了一颗子弹的,我本来有机会的,我只是...只是觉得....”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我本来也有机会的。”

  卫燃叹了口气,站在菲尔的角度,尤里安是实打实的敌人,是他本就该优先考虑杀死的选项。

  可站在卫燃的角度,在第一幕里他和尤里安是同一个机组的同伴,在上一幕里他更是“被斯皮尔抛弃”过。

  换言之,杀死斯皮尔也是他本该优先考虑的选项,他更是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做这件事。

  此时此刻,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却都陷入了各自的自责之中,他们也都不敢面对浮标里情绪和精神已经完全崩溃的海蒂。

  “这该死的战争!”

  菲尔狠狠的锤了下浮标瞭望塔的外壳,艰难的强迫着自己攀着梯子一格一格的进入了浮标内部。

  在他的身后,卫燃关上了瞭望塔的舱门,又按照斯皮尔的计划书里写的那样,用绳子将两扇门的把手牢牢的绑在一起免得被吹开,接着又取下了那盏没有发挥多少作用的油灯。

  当他在一番磨蹭之后终于进入了浮标内部,却发现海蒂已经瑟缩在床角的位置,死死的抱着被卫燃和菲尔抬到床上的斯皮尔...的尸体。

  “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卫燃拦住了准备做些什么的菲尔,只是用绳子将斯皮尔和海蒂以及床架和他们裹着的毯子绑在了一起。

  最后看了眼手捧着那本斯皮尔计划书泪流不止的海蒂,卫燃将一个用来装呕吐物的小桶挂在了床头。

  赶在浮标被风吹的越来越晃之前,卫燃给他们仅有的两盏油灯全都灌满了煤油,随后点燃了其中一个,挂在了两张床中间的挂钩上。

  “亲爱的海蒂,如果我们的孩子是男孩,就叫他本杰明。如果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孩,就叫她凡妮莎吧!”

  不断摇晃的灯光下,海蒂用熟练的希伯来语旁若无人的大声朗读着斯皮尔留给她的信,却怎么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最终滴在斯皮尔脸上的泪水。

  在她那因为经常浆洗衣服开裂的纤细手指上,还戴着一枚之前没有的金色婚戒。

  而在她怀里的斯皮尔,他的手上,同样也多了一枚之前没有的戒指。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希望他们都能健康快乐的长大,在没有战争的和平环境里长大。”

  摇晃的愈发剧烈的浮标里,海蒂愈发大声的朗读着那封希伯来语的遗书,似乎要用她的嗓音来对抗送他们去英国的拍浪和狂风一样!

  原来这个女人也会希伯来语...是了,她那么爱斯皮尔,又怎么可能学不会呢?

  卫燃在叹息中,和菲尔各自用绳子将自己绑在了通往瞭望塔的梯子上,在他们二人的中间,梯子的横杆上还挂着另一盏灌满了煤油但却没有被点亮的煤油灯。

  而在头顶,还垂下来一根绳子,必要的情况,他们完全可以解开其中一根斜着束缚在胸前的绳子,让头顶垂下来的那根绳子穿过腰带和梯子的横杆作为保护,安全的爬上瞭望塔观察情况——这同样是遵照斯皮尔的计划书来准备的。

  “我希望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有个犹太人父亲,永远不知道自己有犹太人的血统,就让他们在英国,以英国人的身份快乐的长大吧!”

  浮标里,海蒂依旧在大声用希伯来语朗读着那封遗书,但在卫燃的头顶,却已经有一朵海浪拍在了甲板上。

  这愈发汹涌的海浪中,那面用毛毯和床单、伞绳缝合捆绑的风帆也被吹的愈发鼓胀饱满,进而带着整座浮标都发生了固定方向的倾斜,同时却也在一波有一波的海浪推动下,漂流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五个小时!

  一遍,两遍,三遍,十遍,百遍!

  浮标里,诵读那封遗书的海蒂声音越来越嘶哑以至完全失声,不断摇晃的油灯下,菲尔和卫燃最终也只能看到她不断张颌着嘴巴,不断流着眼泪。

  卫燃的背后,只隔着一架梯子的背后,菲尔也一只手死死的抱着被塞进怀里的德军饭盒,另一只手死死的按着别在腰间的那支P38手枪。

  不知过了多久,浮标里的油灯熄灭了,原本挂在卫燃和菲尔两人之间的油灯也被点燃,重新照亮了这狭小的浮标。

  可自始至终,海蒂都捧着那本书,似乎根本不受光线明暗影响似的一遍遍的朗读着斯皮尔留给她的遗信。

  不时拍在瞭望塔上的海浪敲响的噪音中,背对着卫燃的菲尔不知什么时候起早已泪流满面,那支原本被他别在腰间,已经没了子弹的P38手枪,也被他自己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啪嗒、啪嗒、啪嗒”

  在扳机一次次被扣动的细小杂音中,菲尔也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那绝望的朗诵中呢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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