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他的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破破烂烂的土黄色油田工作服,脚上穿的,却是一双泥泞破旧几乎随时都可以丢进垃圾桶里的三接头皮鞋。
可相比这些,在他的右手手臂上,却纹着一圈弯弯曲曲的暗蓝色线条。
在这圈线条中间的位置,还横向纹着一条笔直红色线条,抓住对方紧绷用力的手转了半圈,那条绕着手臂一圈的红线,在另一面的“接头”处,还纹着“38”这样一组特殊的数字。
将对方的手臂转回来,在那条红线的上面,那半圈弯曲的线条内部,还有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和对方那双狠戾冰冷的眼睛对视了片刻,卫燃松开手,微笑着朝对方点点头,站起来转身问道,“米莎,我能和这位同志单独聊聊吗?”
“同志?”
米莎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已经很少用到的单词,随后看向跟着一起进来的警察,抬手指了指穗穗,理所当然的说道,“她是阿芙乐尔,那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维克多,他要和这个人单独聊聊。”
“没问题!”
这名警察想都不想的敬了个礼,随后竟然抽出腰间的佩枪,倒转枪柄递给了卫燃,“维克多先生,请注意安全。”
“谢谢”
卫燃哭笑不得的摆摆手,“但是手枪就不必了,方便的话请把手铐钥匙给我吧,另外我还需要一个药箱和一包香烟以及一个打火机。”
“是!”
这警察痛快的收起手枪,干脆的摸出手铐钥匙递给了卫燃,接着转身跑了出去。
“我和他单独聊聊”
卫燃赶在穗穗开口之前说道,“放心吧,没有危险,其余的等下我和你解释。”
“不行!这...”
穗穗话音未落,卫燃却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微弱声音说了句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这不可能!”
穗穗惊呼出声,接着还下意识的看了眼被靠在暖气管上的那个男人。
“所以让我和他单独聊聊”卫燃微笑着说道。
稍作迟疑,穗穗在那名警察拎着药箱重新进来的同时点了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放心吧”
卫燃温和的做出了保证,顺手接过了那名警察递来的药箱和香烟以及打火机,“你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和我来吧”米莎说完,第一个走了出去。
“这里面没有监控或者录音设备吧?”卫燃朝那名警察问道。
“没有,先生。”
这名警察立刻说道,“无论您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看到和听到,当然,如果您遇到危险,请立刻按下这个。”
看了眼门口墙壁上对方手指的那个大红色按键,卫燃微笑着点点头并且再次拒绝了对方递来的手枪。
目送着这名警察最后离开,卫燃锁死了房门之后,在那个被铐住的男人警惕的目光注视下,用钥匙打开了对方被铐在上边的那只手,接着竟然直接将手铐钥匙递给了他。
意外的看了眼卫燃,这个男人急忙接过钥匙打开了另一个手铐,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相信我,如果你跑出去,立刻就会被乱枪打死。”
卫燃坐在靠墙的桌边低声说道,只不过这次,他用的既不是俄语也并非汉语,反而是极少用到的含语。
不,或许这个时候,该称呼这种语言为巢藓语更为恰当一些。
无论这种语言叫什么,当这句话从卫燃的嘴里冒出来的时候,那个原本已经把伤痕累累的手搭在门把手上的男人也停住脚步打了个哆嗦,猛的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着卫燃。
在略显漫长的沉默后,这个男人嘶哑着嗓子,近乎绝望的用巢藓语问道,“你...你是南伪...不,你...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答错了”
卫燃笑了笑,示意对方坐在自己的对面,“坐下来聊聊怎么样?我是个华夏人,没有任何的恶意,而且说不定能帮你一把。”
“华夏人?”
这个看身高恐怕也就一米六的男人晃了晃神,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当然”
卫燃说着,从兜里摸出他的护照掀开,遮住个人信息给他看了一眼,随后便立刻揣进了兜里。
“坐下来聊聊吧”卫燃再次邀请道,“我说不定能帮帮你”。
略作迟疑,这个男人最终还是谨慎的坐在了卫燃的对面,警惕的看着卫燃打开了桌子上那个并不算大的药箱,一样样的从里面拿出了诸如纱布和碘伏之类的东西。
“把手伸出来”卫燃不容置疑的说道。
略作沉默,这个男人伸出了他的双手,露出了已经被手铐勒的磨破了皮的手腕。
“你叫什么名字?”卫燃一边给对方的伤口细心的涂抹着碘伏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柳汉宰”这个男人颤抖着答道。
“会俄语吗?有俄语名字吗?”卫燃继续问道。
“会说不会写”柳汉宰换上了俄语答道,“没有俄语名字”。
“你急着离开这里”
卫燃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想去做什么?我没办法带你离开这里,但是能帮你做些事情。”
“为什么要帮我?”柳汉宰警惕的问道。
“不为什么”
卫燃笑了笑,“你也可以拒绝我的帮助,然后等下一个能帮你,而且能获得你信任,并且不会揭穿你的身份把你遣返回去的人。”
这话说完,柳汉宰不由的再次抬头看向了仍在给自己伤口涂药的卫燃。
“别想着劫持我,没有用的。”
卫燃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没有机会,而且就算你成功了,也根本活不下来。如果你还有理智就好好权衡之后再做决定。”
第1417章 好奇心
因塔警察局的拘留室里,就在卫燃用纱布帮着柳汉宰包裹好双手手腕勒出的伤口时,他也终于咬着牙做出了决定。
“我...”
“最后提醒你一次,不要后悔你的决定。”卫燃抬头看着对方提醒道。
“我的妻子和孩子还在野外”
柳汉宰换上巢藓语急促的说道,“他们只有一支手枪,帮我救救他们!那附近有很多野兽!”
“具体位置”卫燃同样干脆的问出了关键问题。
“就在我被抓的位置往北,直线距离大概两公里,那里有一座石头山。”柳汉宰立刻答道。
“你的家人都有谁,叫什么。”卫燃追问道,“我该怎么取得他们的信任?”
“我的妻子叫金圣花,儿子叫思光,女儿叫焕溪。”
柳汉宰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语速极快的说道,“我们是为了给思光做手术才过来的,他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植入起搏器,这件事只有我们一家知道。”
“手术了做了吗?”卫燃继续追问道。
“没有”
柳汉宰摇摇头,“我们还没攒够手术费,而且还需要合法的身份,这些都是一大笔钱。”
“我现在就去找你的家人”
卫燃指了指暖气片,“你需要留在这里,等我找到你的家人之后,你要坦诚的回答我一些问题来满足我的好奇心。当然,我不会向警察透露任何有关你们一家的事情。”
“好”
柳汉宰话音未落,已经干脆的站起身走到了墙边,先将手铐钥匙捡起来丢到桌子上,随后将自己的一只手死死的靠在了暖气管上。
“一会儿见,另外,别透露我会你们的语言怎么样?”
卫燃说着,将刚警察送来的那包烟和打火机递给了对方。
“好”
柳汉宰再次给出了简短有力的回答,同时也用没有被铐住的那只手接过香烟和打火机。
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卫燃转身打开了上锁的房门,先回答了五六米外墙角处举着枪的那名警察的提问,随后才举着双手缓缓走了出来。
“问出...”
“米莎,找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我们要立刻去那个人被抓的地方。”卫燃不等穗穗说完,便抢先说出了他的需求。
“和我来”米莎倒是干脆,迈步就往警察局外面跑。
“问出来了”
卫燃跟上米莎的同时,这才回答了穗穗刚刚想问的问题,“和我的猜测一样,现在我们要先帮一个小忙。”
“帮他?”穗穗狐疑的看着卫燃,“什么忙?”
“等下和你说”卫燃换上母语的同时朝着穗穗使了个眼色。
看了看周围的那些警察,穗穗压下心头的好奇,直到跟着米莎重新钻进那辆面包车,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叫柳汉宰”
卫燃说完却停了下来,并且直等到米莎挂了电话,这才继续用母语说道,“他的妻子和孩子还在他被抓的位置附近,那里有很多野兽,我们现在就是去救他的家人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了?”穗穗狐疑的看着卫燃,“而且你怎么看出来...”
“我一直都是个好人”
卫燃故作无奈的说道,“我是从他手臂上的纹的半岛地图和38弦(不是错别字)看出来的,但这里是哪?因塔,乌拉尔山脉西侧的因塔。
隔着一整个儿西伯利亚和乌拉尔山脉遇到这么一位,这稀有程度几乎比的上在因塔看见大熊猫的概率了,难道你不好奇?”
“好奇”穗穗想都不想的答道,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好奇的事情。
“如果真能救下他的老婆孩子,咱们还能免费听个故事满足下好奇心。”卫燃摊摊手,“我觉得不亏。”
“我也觉得不亏!”
穗穗说完已经看向了米莎,“米莎姐姐,救人一命胜造七层大楼,咱们得快点过去。”
“开快点!”
米莎立刻用俄语招呼了一声,这辆面包车的司机也再次提高了车速。
前后不到十分钟,面包车开到了一座建筑的楼下,卫燃也远远的看到,在路灯下停着当初尼古拉先生送给自己的那辆夸张的越野车。
“开这个过去吧”
米莎说话间已经拽开了车门,“那里距离城区大概有20公里,我们等下接上当时带队抓人的巡逻队队长,让他带我们过去。”
“我来开车”
卫燃说着,已经钻进了车厢坐在了驾驶位,接过米莎递来的车钥匙,熟练的启动了车子。
看了眼车厢里的空间,穗穗开口说道,“卡妹,你们俩带着洛拉先回住的地方做好准备,玛尔塔,你和露辛达跟着,带上药箱。”
“好”
卡坚卡姐妹等人异口同声的应了下来,玛尔塔和陆欣妲也各自拎上了一个贴着红十字的背包。
等这几位姑娘坐稳并且系上了安全带,卫燃立刻在米莎的指引下,驾驶着车子风驰电掣的开往了火车站的方向。
半路接上一位看着眼熟,肩上还背着一支AK74的巡逻队队长,卫燃在对方的指引下,驾驶着车子彻底离开了城区,沿着林间的公路开往了西北方向。
这短短20公里的路程,铺装路面却连一半都不到,剩下的那一半路程里,仅仅只有三分之一是林间的伐木路,剩下的部分,几乎完全是在沿着一条小河的河岸顺流而下。
“就在前面了”
在出发之后一个半小时的时候,负责指路的巡逻队队长瓦西里抬手指着前面说道,“就在斜对面河道转弯的那片碎石滩,他们就是在那里...”
这位瓦西里队长话音未落,卫燃已经转动方向盘,在众人的惊呼中将车子开进了能有十米宽的河道,熟练的启动了车尾那个小小的螺旋桨。
“后边漏水吗?”卫燃换上母语问道。
“没有!没有漏水!”
坐在车尾的陆欣妲看了眼车尾后备箱门,略显紧张的答道。
闻言,卫燃立刻踩下油门,提高了车尾螺旋桨的转速,操纵着这辆老朋友轻松的渡过了这条小河,轻而易举的开上了河岸的碎石滩,急匆匆的穿过肆意生长的那些松树之间的空隙,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开往了正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