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页,照片里只有阮清茶和她怀里的孩子。但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阮清茶的脸上满是悲伤愁绪之色,她的目光,似乎也全都凝聚在了怀里的孩子身上。
那个小小的婴儿长的却堪比怪物,他...不,或许可以用“它”来称呼,它没有眼睛和眉毛,但隔着皮肉却能看出眼眶位置的凹陷。
它也没有鼻子,仅仅只有两个并不大的圆孔,它有嘴巴,但却格外的大,大的吓人。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战友和朋友说,可能是因为我和我的妻子是堂兄妹近亲结婚才诞生这样不健全的孩子。但我们知道,我们都知道,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这或许是对我曾经背叛我的同胞的惩罚,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会把他养大,他的名字,就叫阮友福吧。”
唉...
卫燃无声的叹了口气,继续翻阅着这本每页只有一张五寸照片的相册,以及每张照片下的字迹。
在接下来的“故事”里,黎友福和阮清茶因为他们的孩子遭到了嘲讽和议论,他们每次拍下全家福的时候,那些字句里也充斥着彷徨和不安。
终于,在第13张照片里,阮清茶的肚子又一次隆起了,但无论她拍下那张照片时的表情,还是黎友福写下的文字,全都刻满了对第二个孩子健康状况的担忧。
第15页,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是个看起来健康的婴儿。
“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看起来很健康,他的名字叫做阮明聪。在这个月,美国终于开始撤军了,接下来我们将完成祖国的统一。”
无力的摇摇头,卫燃继续往后翻,这对夫妻将两个年幼的孩子托付给了蒙胧的妻子照顾,他们俩以及蒙胧则再次奔赴了前线。
在其后的几张照片里,黎友福用照片和文字记下的内容,却越来越多的和先天残疾的婴儿有关。
那些简短的字里行间,也越来越明显的怀疑,美国人是不是在战争里偷偷使用了什么能导致孩子畸形,意图从根源上彻底摧毁这个国家的化学武器。
终于,在又一张他们四人外加三个孩子在那座大桥上的合影,卫燃终于注意到了一些没有在文字里表达出来的细节。
无论黎友福还是他的妻子阮清茶,无论英文名字叫做查理的游击队员蒙胧还是他的妻子,他们全都顶着一张即便在黑白照片里也无比明显的麻子脸!
是氯痤疮...
卫燃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脸上那些坑洼的来历,那是二噁英在体内积累之后的主要表现症状之一。而橙剂的主要成分之一,同样是二噁英。
至于他为什么能认出来,那就要拜大毛隔壁的二毛,曾经有个倒霉总桶被人投了同样的毒。
不仅如此,当年在红旗林场的毒剂课程上,给他单独授课的卡尔普先生在谈及这件事的时候,甚至语气格外随意的便将下毒者的真实身份和来历向他透了个底儿掉。
最后,那个老帅哥儿还一脸嘲讽的表示,那些毒剂本来其实是给那个倒霉蛋的美国老婆准备的,但是下毒的人太菜了才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以及这几乎是某些小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云云。
摇摇头收拢了脑子里的发散的思维,卫燃翻到了这本相册的下一页。
这一页的照片里,一张桌子上摆满了一个个胶卷,以及他们当初埋下的所有的东西。
“我们的国家快要完成统一了,这些当年埋下的东西我也都找回来了。
很快,等我们打完最后几场战斗,我就会把这些东西,连同这本相册一起寄给你,我的朋友,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期待能在哥伦比亚广播频道,听到T队罪行的报道。
最后,后面几页是我特意挑出来的,我们一家的照片,如果我的妈妈还活着,请转交给她吧,和她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唉...
卫燃再次摇摇头,继续往后翻动着,后面的照片里,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没有那个宛若怪物的孩子,想必,他是担心吓到他的妈妈吧...
轻轻合上这本相册,卫燃点燃了一颗香烟,默不作声的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直到香烟即将烧到过滤嘴,他这才收拾心情,找出标有“维克多”这个名字的胶卷密封筒,将里面的胶卷取了出来。
果不其然,这些胶卷里定格的瞬间,都是自己亲手拍下的,从最开始那些大跳艳舞尽情展示天然毛裤衩的含棒女团,再到两座军营里拍下的见闻,被含棒士兵屠杀的村子,乃至后来第一次被俘之后拍下的一切。
总的来说,除了金属本子里保存的那几张底片,当时他每一次按下的快门,都能在这些胶卷密封筒里找到对应的底片。
“钓大鱼得下重饵才行...”
卫燃在喃喃自语中,从自己拍下的底片里选出了其中一张。
这张底片记录的,是当初在前往牛棚营地的路上遇袭的时候,一名士兵和医疗兵安格斯一起从一辆起火的装甲车里往外抢救伤员时,被他拍下的照片。
他隐约记得,那个士兵名叫柏西,似乎是安格斯的朋友,他更清楚的记得,那个士兵当时脊柱中枪并没有活下来,是安格斯亲手给他扎上了最后一针吗啡。
我都记得这么清楚,天天在惦记这件事的乔治排长恐怕同样一眼就能认出安格斯和他的朋友吧?
嘟嘟囔囔的卫燃满意的将这枚底片放在提前准备好的底扫机上,转而又翻出了扎克当初采访T队时,用半格相机拍下的那筒胶卷。
如果刚刚那张底片认不出来...
在喃喃自语中,卫燃一格一格的对照着窗子观察着底片上的内容,最终找到了扎克给布拉德拍下的“定妆照”,随后又找出了他和布拉德、罗伯特乃至克林特在含棒人的营地用那些被俘的女查理开银趴的一张合影底片。
可能有罗伯特吧...
卫燃不太确定的看着这张底片,拍照这种事情对老黑确实不太友好,尤其这底片里,他根本分不清那口显眼的大牙和一对显眼的眼珠子是不是罗伯特。
虽然罗伯特确实不太好认出来,但那个万用老插座总能认出他心爱的插头儿布拉德军士吧?
卫燃冷哼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这半幅底片也扫描到了笔记本里。
忙完这一切,他这才将第一个饼干桶里所有的胶卷全都从密封筒里取出来暂时装进了清空的食盒里。
万幸,在拆掉了密封筒之后,这些由自己和扎克以及黎友福三人拍下的各类底片,乃至两任医疗兵保存下来的罪证,倒是刚好可以勉强全都装进食盒里。
只不过,这些底片装进去了,另一个饼干桶里,那些全都标注着“阮成竹”这个名字的胶卷以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却是死活也装不下了。
随意拉开一个标着阮成竹这个名字的胶卷对照着窗外的亮光看了一眼,卫燃不由的打了个哆嗦,这里面似乎全都是用半格相机拍下的,长相称得上奇形怪状的婴幼儿。
拿起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胶卷一次次的拉开检查,无一例外,里面的“主题”全都是橙剂儿童——最早一批的橙剂儿童!
“让我来帮你们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吧”
卫燃在内心做出了承诺,将刚刚扫描出来的三张“饵”发给了安菲娅,转而开始忙着将桌子上的底片一张张的,分门别类的进行了细致的扫描。
这注定是个繁杂但却只能由他自己来完成的工作,是以等他忙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拎着两个沉甸甸的饼干桶下楼,卫燃钻进车里之后,也收到了安菲娅发来的三张底片电子版,这是昨天他挑出来的饵,被安菲娅在里面藏了鱼钩的饵。
“要开始了”
卫燃先给安菲娅发了一条消息,然后才将三张底片发给了查西凤。
几乎就在他把车子开出小院忙着锁门的时候,查西凤也打来了电话。
“你找到了?”查西凤开门见山的问道。
“幸不辱命”
卫燃笑着说道,“我翻阅了非常多的历史的档案,总算找到了这么三张极有可能和扎克先生以及他的同伴有关的底片,而且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查西凤下意识的问道。
“查先生,这是VN15的委托不是吗?”
卫燃反问过后提醒道,“看看我发给你的那三张底片吧,那可能涉及到扎克先生年轻时一些不太光彩的经历。所以我认为有必要问问VN15的负责人是否要继续查下去。
另外,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我认为有必要让VN15派出一两名代表一起参与后面的调查才行。”
VN15会继续查吗?他们当然会!
卫燃几乎无比的肯定,不提扎克留下的那笔巨额活动资金让VN15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恐怕在幕后窥视着这一切的野猪乔治在得到消息之后,肯定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他继续查下去,找到那些让他做了一辈子噩梦的麻烦!
而且他更可以肯定,VN15肯定会派人过来参与调查,骨折未愈的朱迪律师根本不可能来,查西凤恐怕也根本不会让他的妻子和女儿参与这次调查,那么能来的会是谁呢?
只要那位乔治不傻,肯定会把他安插在VN15的棋子派出来,如果他胆子再大一些,说不定会亲自过来!
“你说的有道理”
查西风停顿片刻后说道,“我妻子麦莉这就把那两张底片发给朱迪律师,我这边有消息之后,会立刻通知你。”
“没问题”
卫燃顿了顿问道,“你们一家现在在哪玩呢?”
“陕省”
查西凤笑着答道,“我们正准备明天去参观兵马俑呢,然后还会去看看这里的大熊猫,刀蜂简直爱死了那些大块头。”
“祝你们一家玩的开心”
卫燃笑着发出了邀请,“等你们玩够了想去的景点,不如来我家做客吧,到时候我虽然可能不在家,但我女朋友肯定在,她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我们肯定会去的!”
电话另一头变成了刀蜂的声音,“我们看完了兵马俑和大熊猫之后就去!”
“随时欢迎”卫燃面带微笑的回应道,同时也在心底暗暗祈祷着,祈祷着这一家三口可千万别掺合进来。
第1468章 杀死那个华夏人!
首都郊外,当卫燃又一次偷了几颗汁水饱满的桃子,躲在不久前取出来的DT30运输车里吃的正欢的时候,一个电话也打了进来。
此时距离他把加料的底片电子版发给查西凤仅仅只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距离他从津门赶到首都又赶到这处独属于自己的秘密据点,并且忍着剧痛将运输车取出来,也才仅仅过去不到半个小时而已。
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卫燃放下吃了一半的桃子,钻进洗手间仔细的洗了洗手,然后这才不紧不慢的接通了第二遍打过来的电话。
“打扰你休息了?”电话另一头的查西凤歉意的问道。
“没有”
话虽如此,卫燃还是应景的故意打了个哈欠,这才故作迷瞪的说道,“说吧,我听着呢。”
“让麦莉和你说吧”
查西凤的语气愈发歉意了一些,在一阵窸窸窣窣之后,电话另一头说话的人也变成了一口播音腔的麦莉。
“卫燃”
麦莉同样用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道,“经过我和朱迪律师紧急沟通,以及VN15的紧急会议,我们决定派五个人过去协助你的调查。”
五个人?
卫燃挑了挑眉毛,神色如常的说道,“能说说都有谁吗?朱迪律师不会也来吧?”
“她现在还在病床上呢”
麦莉笑着答道,“考虑到上次遇到的危险,这次协助你的是VN15的三位主管和两位加入VN15超过10年的骨干成员,他们都是信的过的人,肯定都不会泄密的。”
“三位主管?他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吧?会不会...”
卫燃故作好奇的问道,实则却在内心松了口气,只要麦莉一家不去,来多少主管都无所谓,就算是VN15全员出动都影响不大。
“放心吧”
麦莉信心满满的解释道,“他们年纪最大的也不到60岁,等下我就把他们的大概情况发给你。”
“也好”卫燃痛快的给出了回应。
“卫燃,这次...真的能找到扎克先生的朋友吗?”
麦莉斟酌着语气问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找到了可能的线索,还是已经找到了确切的人?”
“虽然目前仅仅只是线索,但距离找到扎克先生当年的朋友已经不远了。”
卫燃颇有些知无不言的解释道,“简单的说,我找到了一个同时代的北越记者的痕迹,他的样子和黎友福有些相似,但是名字并不一样。”
“那些底片也是从你说的这位记者那里得到的?”麦莉下意识的问道。
“不不不”
卫燃连忙否认道,“那是我从一些私人档案里找到的,或者应该说,我是通过那几张底片才找到那位北越记者的,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
“好吧”
麦莉想了想问道,“VN15派出的人最晚明天一早就能出发,你打算和他们在哪见面?”
“就在岘港吧”
卫燃随口给出了一个汇合地点,“我这里还没确定具体的出发时间,可能比他们早,也可能比他们晚。
对了,麦莉太太,你有提醒朱迪律师他们注意对底片保密吧?我可不想再遭遇一次车祸了。”
“当然”
麦莉自信满满的答道,“我在发那些底片给她之前先进行了提醒。所以这次你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人泄密的。”
“那就好,等你们的人到了岘港之后和我说,我会尽快赶过去的。”卫燃真诚的敷衍道,实则暗暗撇了撇嘴。
“没问题”麦莉痛快的应了下来。
双信誓旦旦的做好约定,卫燃前脚挂断了电话,麦莉也将准备协助卫燃一起继续调查的VN15成员的信息发了过来。
这五个人里,果然有之前安菲娅揪出来的两个内鬼,掌管VN15资金流动的财务主管惠特尼太太,以及负责对外宣传的主管杰克。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常年驻扎在岘港,一直在组织成员实地去救助那些橙剂儿童的“行动主管”梅丽尔女士。
至于剩下那两位年近四十岁的骨干成员,则是VN15内部的两个越难裔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