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低声说道,“还有...乌姆舅舅,他...他把民兵引走了,刚刚你的对讲机里...”
“他被杀死了”
卫燃叹了口气,“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说让你们不要回来吗?”
“缝纫机死了”蝙蝠突兀的说道。
“你说什么?”正在给蝙蝠检查伤口的卫燃错愕的问道。
“缝纫机死了”
蝙蝠艰难的开口说道,“在他之前,摇篮女士也死了。”
“他们...他们怎么死的?”
“那辆卡车被民兵注意到之后进行了扫射”
蝙蝠解释道,“摇篮为了保护一个伤员被打中了,缝纫机也在开火还击的时候被击中了大腿。”
“他...”
“我们车子刚刚开出难民营不久,他就不行了。”
说着,蝙蝠从兜里逃出一个饭盒递给了卫燃,“这是他从那个椅涩裂士兵的身上找到的,一共有18支,他...他让我把其中一半给雪绒花,另一边交给你,说你肯定用得上,阿卡医院的伤员也肯定用的上。”
“你们就为了这...”
卫燃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两人警惕的看着外面,看着一队民兵端着枪从外面走了过去。
“子弹应该卡在了你的肩胛骨上”
卫燃等民兵走远了之后接过饭盒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支马飞,嘴里也低声说道,“我现在没有条件帮你进行手术,所以你只能忍着。”
说完,卫燃给对方伤口附近扎上一针马飞,却仅仅只是推进去极少的一些,随后便直接用纱布压住了伤口和针剂进行了包扎。
“我们接下来去哪?”
蝙蝠说着,弯腰捡起一件不知道从谁身上脱下来的长枪党制服穿在了身上,然后重新穿好胸挂拿起了武器。
“和我来”卫燃招了招手,带着对方离开门洞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你们就为了这些针剂就回来送死?”卫燃重新问道。
“我舅舅的妻子就在阿卡医院”
蝙蝠低声说道,“她把逃生的机会让给了一个孩子,我们还想把她救出来。”
卫燃闻言不由的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想到了他亲自拍下来的那堆尸体的照片。
长久的沉默过后,卫燃嘶哑着嗓子问道,“雪绒花还好吗?”
“她还好”
蝙蝠答道,“我把她和孩子们藏在了码头的集装箱里,她正在照顾那些受伤的孩子们。”
说到这里,蝙蝠在看到那辆报废装甲车的同时低声反问道,“热气球呢?他...”
“他也死了”
卫燃一边往装甲车的方向走一边低声答道,“他把你们带回来的那份儿礼物绑在了急救车的车头,然后撞到了一辆装甲车上。
我猜他肯定提前跳车了,但还是被抓住了,他被...他没能活下来。”
“我们在索马里兰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有当地人用同样的方法冲撞我们的营地。”
蝙蝠苦涩的说道,“那是一辆皮卡车,货斗里装满了爆炸物。”
“然后呢?”
“热气球第一枪击毙了驾驶员,他是个非常有天赋的狙击手,那一枪在六级横风的情况下击中了驾驶员的脖子。”
蝙蝠继续说道,“他的第二枪击中了轮胎,第三枪打中了发动机,成功让那辆车偏移方向撞在树上发生了爆炸,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你肯定想不到,他为那件事自责了很久,他说他就像个该死的侵略者,侵犯别人的土地,杀死土地的主人,就像疣汰人正在这里做的一切没什么两样。”
“先进去吧”
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的卫燃拉开了报废装甲车尾部的舱门,等蝙蝠钻进去之后,他也这才跟着钻了进去。
“你去机枪塔吧”
卫燃指了指车身中央的那个小踏板,“我去医院借一些医疗器械,顺便把马飞送过去,然后回来帮你缝合伤口。”
“汉瓦德和...”
“那辆轿车”
卫燃低声说道,“井盖被那辆轿车挡着,他们都很好,除非有人打开井盖,否则千万不要引起冲突。”
“交给我吧”蝙蝠说完爬上了机枪塔。
见状,卫燃也再一次跳下了装甲车残骸,快步跑向了医院侧门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交火,此时刚好正有两个长枪党民兵搀扶着一个屁股中枪的伤员往这边走呢。
“需要帮忙吗?”
离着老远,卫燃便主动问道,说着,还指了指不远处的装甲车残骸,“我们奉命利用那里的车载机枪守着医院,你们刚刚遇到反抗了吗?”
“是个老家伙”
其中一个民兵一边说着,一边将搀扶伤员的工作让给了卫燃,“他打伤了不少人”。
“我把他背进去吧”
卫燃朝另一个搀扶伤员的民兵说道,“你们去抬其他人。”
“你可真是个热心肠,上帝会保佑你的。”另一个人说着,同伴一起帮卫燃把那名屁股中枪的伤员背了起来。
“我可不想和我的搭档守着那辆破装甲车”
卫燃嫌弃说道,“那辆装甲车里死了不少人,那个味道实在是太恶心了。”
“拿着这个,或许会让你好受一些。”
最先被卫燃抢走工作的民兵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几根恰特草塞在了他的上衣兜里。
“谢谢”
卫燃说着,已经迈步走向了医院,“你们去救其他人吧,我自己送他进去就好。”
闻言,这俩人各自摸出一根恰特草塞进嘴里,放心的将伤员交给卫燃,转身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至于卫燃,他自然不会对背上那个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的伤员做些什么,反而背着他顺利的走进了医院主楼,将其送到了一个男医生的手上。
随意拉住另一名医生,卫燃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拉下充当面罩的T恤,换上法语低声问道,“认识我吗?”
“你是兽...”
“嘘——”
卫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对方走进昏暗的楼梯间,先看了眼被打开的负一层出入口,然后才低声问道,“这里情况怎么样?”
“那些没能逃走的伤员基本都死了”
这名医生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说道,“现在这里没有多少活着的巴勒斯坦人了。”
“医生里有受伤的吗?”卫燃低声问道。
“有”
“拿着这个,只给受伤的医生用就可以了。”
卫燃说着,将蝙蝠送来的几支马飞递给了对方,“我在这里等你,帮我去找一套手术器械。”
“我很快回来”
这名医生说完,攥着那几支针剂跑没了影子。
片刻之后,他将一个手术包塞给了卫燃,“你...”
“你们都会活下来的”
卫燃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重新拉上面罩,迈步走出充斥着血腥味的医院,在即将亮起的天色中,迈步走向了外面那辆被炸毁的装甲车。
这,才仅仅只是9月18号的清晨罢了。
第1561章 苍蝇
阿卡医院侧面对面,条件恶劣的报废装甲车里,卫燃借着头顶打下来的些许朝阳解开蝙蝠肩膀处的纱布,将那支马飞剩余的药剂推进身体里,等药效起作用之后,立刻开始了清创缝合的工作。
这工作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驾轻就熟没什么难度.
只是,等他重新包裹好伤口的时候,这座难民营的四面八方却响起了阿拉伯语呼喊——要求幸存的难民走出家门投降,否则按照恐怖分子处理!
“这些法吸丝,这些纳脆!他们要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吗?!”蝙蝠压抑着怒火无助的呢喃着。
“天已经亮了”卫燃答非所问的念叨着。
“他们不会走出来吧?”蝙蝠担忧的问道,“我是说那些孩...”
“我去看看”
卫燃说着固定好了绷带,猫着腰离开了报废的装甲车,迈步走向了那辆破旧的轿车,解开腰带挨着车身摆出撒尿的姿势,同时嘴里低声说道,“不管外面在说什么,不要出来。”
“好”
被碎砖压着,而且密布着灰尘的井盖之下,传来了一声细小的回应。
往轮胎上撒了泡尿,卫燃这才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回了报废装甲车。
“要聊点什么吗?”
坐在车厢里的卫燃一边试图开启个话题,一边给手里的半格相机换上了全身上下、内外的最后一枚胶卷。
“聊什么?”守着机枪塔的蝙蝠漫不经心问道,根本没管站起来将上半身探出车厢的卫燃朝着他按下的快门。
“随便什么,比如你的家人。”卫燃硬着心肠问道,“他们...”
“乌姆舅舅和他的妻子就是我最后的家人了”
蝙蝠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的妻子也死了,我们的孩子都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呢。”
“你也获得了法国国籍?”卫燃双手一撑坐在装甲车的车顶,自顾自的点燃了一颗香烟问道。
“当然”
蝙蝠笑了笑,接着却遗憾的说道,“我本来打算把乌姆舅舅一家,还有我的妻子都接到科西嘉岛的。我在那里买了一栋上下两层的大房子,还买了两辆雪铁龙轿车。
而且隔壁就是热气球的买的房子,离着不远就是拿破仑出生的地方。如果搬去那里,我们能生活的非常好。”
似乎知道卫燃想问什么,蝙蝠仰头看了看天空,“但乌姆舅舅根本不想离开,他说他的梦想是赶走椅涩裂人夺回土地,或者以一个8解战士的身份战死。无论哪一个,对于他来说都是荣耀。”
“他实现了他的梦想”
“是啊”
蝙蝠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只是很可惜,如果能实现另一个梦想,他肯定不会有遗憾的。”
“肯定会的”卫燃近乎笃定的答道。
“热气球拍的那些照片底片都在你那里吗?”蝙蝠主动换了个话题问道。
“对,大部分都在我这里。”
卫燃说着,朝汉瓦德藏身的位置轻轻扬了扬下巴,“他缴获的那台相机在汉瓦德的手里,说不定他也拍了些照片。”
“我和热气球还有个朋友”蝙蝠顿了顿,“他叫阿兰·瓦尔塔。”
“他也在...”
“他在贝鲁特,但是他不在难民营里。”
蝙蝠庆幸的说道,“瓦尔塔先生主要驻扎在长枪党或者椅涩裂的阵营里,我和热气球之所以能自由穿梭在长枪党和被他们包围的地盘里,也多亏了他的帮助。”
“你想说什么?”卫燃问道。
“如果我们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无论是谁,无论我还是你,又或者汉瓦德或者达拉尔。
无论谁活着离开了难民营,一定要把你们拍的屠杀照片交给瓦尔塔先生。
他是个公正而且正义的人,他会通过报纸和电视揭露这里发生的一切的。”
蝙蝠说着,用夹着烟的手挥手赶了赶周围的苍蝇,“他的代号就叫苍蝇,寻找腐肉和狗屎的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