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玉说道,“当初为了救你,我把我姐给我的那个锡盒塞给老白了,早知道当初我留下来点了,不说别的,哪怕能留下来那块犀角也行啊。”
“犀角?那里面还有犀角?”卫燃错愕的问道。
“怎么没有?”赵金玉笃定的说道,“当初你重伤高烧昏迷不醒,我还磨了犀角粉让你吃下去退烧呢。”
“我...我没注意”
卫燃顿了下,左右看了看拿起一个鬼子饭盒说道,“金玉,你快去外面弄点干净水回来,顺便加着小心,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别人。”
“好!”
赵金玉不疑有他,接过饭盒便往外走,同时也从腰间抽出了一支盒子炮——一支曾属于李家兄弟的盒子炮。
不等对方走远,卫燃便借着周围晾晒的兽皮掩护取出了食盒,又以最快的速度,从食盒的第二层取出了那个锡盒。
上次他打开这锡盒的时候,仅仅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细看,如今把锡盒里那支用红布包着的野山参拿出来之后他才注意到,在红布的下面还有一块厚实的白布,这块白布便包裹着一块约莫着有后世的烟盒那么厚,却也比烟盒窄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犀角。
这块犀角的三条边都格外的圆润,显然是经常把玩盘磨,唯独一面,却像是用锯子匆忙锯开了似的,那粗糙的截面不但带着毛茬,连另一面存在的鱼子纹都看得不是很清楚。
不仅如此,在这犀角的其中一面,还雕刻着半枝残缺的梅花,想来,不但那锯掉的一半有这枝梅花的一部分,而且恐怕还有配对的另一半。
所以这是个什么物件?
没等卫燃想明白,赵金玉已经拎着一饭盒的积雪跑了回来。
“这东西在你这儿?!”赵金玉在看到卫燃手里的锡盒之后惊喜的问道。
“当初你姐也送了我一份”
卫燃解释了一句,随后晃了晃手里的犀角,好奇的问道,“这就是犀角?这是从什么东西上锯下来的吧?”
“可不”
赵金玉说道,“那是一对儿镇纸中的半个,算是马家老太爷的宝贝。
当初我姐的信里说,老太爷把那对镇纸全都对半锯开了,其中半个留给了我那小外甥。
另外三块分别给了你我还有我姐夫,让咱们留着救命,救自己的命,也救骑兵连战士的命。”
“马家老太爷大义”
卫燃叹了口气,“可惜,马连长没...”
“人死不能复生,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赵金玉不等卫燃说完便匆忙说道,他似乎在逃避这件事。
“也对”
卫燃顺势点点头,将锡盒递给了对方,“这些药怎么吃?”
“她受伤了”
还没等赵金玉开口,正在给红霞姑娘擦拭身体的乌娜坎却惊慌的开口说道。
“伤在哪了?”卫燃立刻问道,同时也快步走了过去。
“腿上”
乌娜坎话音未落,卫燃和赵金玉已经跑了过去。
此时,红霞姑娘右腿的裤管已经被推到了膝盖的位置,这也让卫燃得以看清,她的这条腿似乎自小腿迎面骨的位置发生了骨折。
不仅如此,在腿肚子的位置,还有一道虽然经过包扎,但依旧化脓并且散发着臭味的伤口。
显而易见,她此时之所以高烧甚至昏迷,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处伤口。
“你能治吗?”
赵金玉问道,“我看外面还挂着个鬼子的药箱子呢。”
“真的?快拿来!”
卫燃立刻松了口气,只要有药箱,只要有药品那可就好办了。
“我这就去!”
赵金玉话音未落,已经放下手里的饭盒、锡盒,一溜烟的又跑了出去。
不多时,他拎着一个鬼子的医药箱跑了回来,卫燃也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当初崔大胡子救下杨诗怡的时候,从那个车把式手里顺道抢来的。
掀开药箱盖子,卫燃彻底松了口气,这里面不但有手术器材,而且还有几支麻醉剂,这可是再好不过的好消息了。
“能治”
卫燃自信的说道,接着又赶忙补充道,“我是说,她的骨折还有伤口感染我能治,高烧我没太大的办法。”
“没事儿,我有把握。”
赵金玉说着,已经拿起装有冰雪的饭盒,“我这就熬参汤!”
没有浪费时间,卫燃从药箱里取出蒸煮消毒盘,将那一盒手术器械倒进去,又添了些积雪扣上盖子放在了泥炉子上炙烤着。
借此时间,他又将这医疗箱里的药品检查了一番。
消息有好有坏,各种注射针剂都还算齐全,只是很可能已经过期了。
除此之外,碘酒只剩下不足两指高的一瓶底,酒精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口服药更是大多已经不全了。
但愿赵金玉他姐给准备的药能发挥作用吧...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伸手小心的揉捏着断骨处已经肿胀的皮肉。
一番检查,心里已经有底的卫燃先找了把斧头,用泥炉子一边堆积的木柴劈砍出几个夹板,接着又招呼着乌娜坎帮忙按住昏迷中的红霞,并在对方惊恐的小眼神注视下,把红霞断骨一点点的捏回去并且对齐了断口。
第1630章 看不到光的绝望
山洞里,火炕边,刚刚帮红霞姑娘对正了断骨的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去治疗化脓的伤口,反而在这山洞里一番寻找,最终总算找到了一盏嘎斯灯。
万幸,这灯里还装着电石,这东西点燃之后可比煤油灯亮多了。
等他这边准备好至关重要的照明灯具,手术器械也已经蒸煮的差不多了。
没敢继续耽搁,卫燃给红霞扎上一支说不定已经过期的麻醉剂之后,稍等了片刻这就开始了忙活。
炽白的灯光下,随着化脓的伤口被切开,一股恶臭也扑面而来,在旁边偷看的鄂伦春姑娘乌娜坎也不由的露出了一丝丝的惊恐之色。
只是短暂的犹豫过后,这姑娘走远了些,独自跳起了古老相传,用作祈祷的萨满舞。
同一时间,赵金玉也找来一个大海碗,倒上刚刚化开的雪水,又掰下几根人参须子丢进去耐心的熬煮着。
在卫燃的忙碌中,化脓的伤口被一点点的割掉死肉烂肉,又被他细致的缝合,最终用刚刚一并蒸煮过的纱布敷料进行了包扎,并且打上了临时制作的夹板。
“我这儿好了”卫燃开口说道。
“我也马上好”
赵金玉说着,已经将熬煮的只剩下小半碗的参汤端过来,随后打开了装有安宫牛黄丸的铁皮盒子。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注意到,这个不大的铁盒子里,竟然装了足足四颗用纸盒包着的蜡丸。
捏出一颗搓开蜡丸,赵金玉一边将里面包裹着金箔的药丸连同金箔一并掰开丢进参汤里搅开,一边提前说道,“我不是学医的,也不知道这么吃对不对,这些都还是学着当初我姐夫救我姐的时候那样照猫画虎的。”
“喂吧,死马当活马医。”
同样不懂中医的卫燃说道,“当初你把我救活了,这次肯定也能把红霞姑娘救活。”
“试试吧...”
毫无底气的赵金玉叹了口气,招呼着卫燃把红霞姑娘扶起来,将这小半碗的药汤一点点的灌了进去。
“接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赵金玉放下碗叹了口气,“她这是遭了什么难了?胡大哥和小虎班长又去哪了?”
“刚刚我看还有几张兽皮好像扒下来没几天,我估计应该没走远。”
卫燃说着看向了仍在跳舞,不,或许应该说“跳大神”的乌娜坎,“她在干嘛呢?”
“她信的应该是萨满教”
赵金玉这次倒是有底气了很多,“我奶奶活着的时候也信萨满教,这是在跳神呢。”
“希望有用...”
卫燃嘟囔了一句,转而说道,“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好,我来盯着她。”赵金玉摆手说道。
熄灭了嘎斯灯,卫燃拎着一盏油灯绕开仍在跳神的乌娜坎,沿着似乎是天然形成的狭窄隧道一路向外走着。
这条不足一米宽隧道出乎预料的长,而且隔三差五就有一处拐弯。
如此转来转去的走了能有将近百米,这条天然隧道也渐渐宽敞了许多,贴边的位置,甚至还摆着几个用原木掏出来的食槽子。
这食槽子的边上,更是堆着不少能给牲口吃的干草以及一块拴在食槽子边的盐砖。
随意折了一根草茎,卫燃堆在一坨粪便的边上戳了戳。这坨不知道是马粪还是骡子粪的坨坨外表虽然略显干硬,但里面却仍旧勉强算是“新鲜”。
看来没走多久...
卫燃丢掉草茎站起来,继续往外走着。再次拐了一道弯,他也总算看到了这山洞的出入口。
相比山洞里面的空间,这山洞口却只有一人高,宽也不过勉强一米左右。
推开用木板、兽皮以及钉在外面用作伪装的松树皮制作的木门,他最先看到的,却是山洞外大约不到两米远生长着的两棵比腰还粗的松树,以及这两棵松树之间,一座看着能有两米高,覆盖着积雪的土丘。
借着油灯的光芒,他还能隐约看到这土丘之上尚未被积雪掩埋的灌木枝杈。
卫燃甚至怀疑,这座土丘或许根本就是人为堆出来阻挡视线的,否则它又怎么会把那两棵高大松树底部的树窝子都埋住呢。
也不知道胡八指他们去哪了,眼下只能等红霞姑娘醒了再说了,在这之前,或许可以把矿洞另一头的牲口和爬犁弄过来。
卫燃暗暗思索着,刚刚他可就注意到了,红霞藏身的山洞里除了些肉干可就没什么像样的吃的。
念及于此,他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关上了那扇厚实的木门,转身便往回走。
一路回到山洞尽头,乌娜坎仍在虔诚的跳着祈福的萨满舞,赵金玉却在摆弄着一地的各式武器。
“你这都从哪找出来的?”
卫燃好奇的问道,这一堆武器里最多的就是鬼子的三八大盖,除此之外还有金钩步枪、马四环、辽十三步枪,以及少数的几支盒子炮和大沽厂的花机关,这林林总总的加起来能有20多支。
“刚刚从那边的箱子里翻出来的”
赵金玉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靠墙放着的一口木头箱子,以及被他搬到一边的一摞兽皮,皱着眉头说道,“这些枪有不少都锈了,而且都没有子弹。”
“看来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啊...”卫燃叹了口气,随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看了眼仍在跳神祈福的乌娜坎,赵金玉点点头,“那咱们这就回去,乌娜坎,你来照顾红霞姑娘。”
闻言,嘴里念念有词的乌娜坎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随后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走吧”
赵金玉说着,踩着梯子重新爬回了头顶刻意留下的窗子。
两人一前一后爬回了那道岩石裂缝里,紧跟着,两人却默契的各自发出了一些动静,随后熄灭了煤油灯,躲在黑暗里偷偷观察着外面山洞里的乌娜坎。
显然,赵金玉同样没有完全相信那个鄂伦春姑娘。
如此默默的观察了能有将近20分钟,见乌娜坎仍在虔诚的跳着萨满舞,两人这才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重新点燃了油灯爬下了裂缝,沿着原路快速返回了废弃矿洞的另一头儿。
根本不敢耽搁,两人熄灭了泥炉子里的炭火,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牲口都牵出去,又把爬犁和带来的东西抬出去套上。
“我可不会使鹿”赵金玉为难的说道。
“没事儿,我会。”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坐上了那辆驯鹿爬犁,“其他的交给你?”
“行!”
赵金玉松了口气,把那两匹战马拴在骡子爬犁的两边,吆喝着骡子跑了起来。
一路顶风冒雪离开狼槽子沟,两人在深山老林里转了好几个圈子,等他们终于找到那个隐蔽的山洞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万幸,等他们把牲口赶进去拴好,又把包括爬犁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搬进去再回到山洞尽头的时候,早已经气喘吁吁的乌娜坎仍在虔诚的跳着萨满舞。
“她不打算停下来吗?”卫燃低声问道。
“要跳到筋疲力尽才会停呢,我也不懂。”赵金玉同样低声答道,“我不信这个,所以不太懂,卫大哥,你有没有什么吃的?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不早说,有吃的,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