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上了车,张泰川也热情而恭敬的说道,“平野先生,戏班子已经出发了,咱们先去兵站吧?”
“没错,去兵站。”平野大翔说道,“小葵,等下你就不要下车了,你们都在外面等。”
“好”平野葵点点头并没有多问。
就在张泰川借口平野大翔宿醉未醒容易晕车,将这辆轿车驾驶的格外平稳却也慢了许多的时候,比所有人都早起,并且早早的赶到棺材铺门口的阎队长,也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我的亲爷爷,您怎么才来呀。”
阎队长心急火燎的拉着这位就往棺材铺里走,熟门熟路的从一口闲置的棺材里拿出一套征柴队的伪军制服,“赶紧换上,从现在开始你叫...叫王大喜,是我的二姨姥姥家的表哥。
没错,你是我表哥,到时候你跟着我,问就是跟着我出来见世面的,你可尤其躲着点我们金队长。”
“好”
这位痛痛快快的应了下来,等他换上了制服之后,阎队长甚至格外仗义的翻出一支旁开门盒子递给对方,“这个你拿着,就一颗子弹,真要是翻了船,你最好给自己一枪,你痛快我也痛快。
要是一路走下来没病没灾,这枪就当我送给表哥的了。”
“怪不得表弟的生意做的这么大”
这位将盒子炮斜挎在肩膀上,嘴里也足够真诚的恭维着。
“等下我那些手下还有这铺子的掌柜的来了,你可得少说话。”阎队长不放心的额外嘱咐了一番。
他这边才对完了口供,各个车头子也带着队员们赶到了棺材铺,给养在这里的骡子套上了早就装满木柴的板车赶往了兵站。
与此同时,张泰川也将车子开到了兵站门外,目送着平野大翔汇合了已经在这里等着他的赵景荣,两人结伴走进了兵站。
不多时,阎队长也带着征柴队装满了柴火的板车走进了兵站。
前后约莫着过了能有半个小时,征粮队的骡子车相继走了出来,平野大翔也在赵景荣的陪伴之下走了出来。
“你去板车上吧”张泰川朝卫燃说道。
“好”
卫燃说着,已经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随后又帮着平野大翔打开了车门。
等赵景荣坐进副驾驶,也等平野大翔坐进了后排车厢,卫燃立刻帮他们关了门,随后一路小跑着追上了征柴队的骡子车,在阎队长心惊肉跳的微表情中坐在了他乘坐的板车上——那位客人也在这辆车上。
在卫燃和阎队长有一搭无一搭的攀谈中,征柴队在一个路口汇合了戏班子的马车,并在不久之后,便遇到了鬼子的出城盘查。
坐在车子里的平野大翔此时却是比阎队长都还紧张,降下车窗和负责盘查的鬼子说了些什么,征柴队便立刻跟着轿车穿过盘查点浩浩荡荡的前进出城,倒是那戏班子的骡子车遭到了严密的盘查。
“小葵,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平野大翔在卫燃赶来的同时已经推开了车门,“我会给沿途的据点打电话让你们尽快赶到目的地。”
“麻烦你了哥哥”平野葵连忙说道,“同时也极力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恐惧,她不知道她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川口,奉嵘君,还有龙之介,小葵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平野大翔认真的说道,“征粮队可以放弃,但她不能遇到任何的危险。”
“请放心吧”
赵景荣微笑着做出了保证,最后还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我的朋友”。
“对,你说的没错,我们是朋友。”
平野大翔点点头,“出发吧,我会在戏楼等你们回来。”
“我们明天中午就会赶回来的”赵景荣再次做出了承诺。
第1827章 没有办法杀死的敌人
城外的路边,连日的降雨让这条路泥泞了许多,由张泰川驾驶的轿车,以及车上只拉着草料包的征柴队骡子车全都靠在路边,耐心的等待着身后仍在接受盘查的戏班子。
相比坐在正副驾驶位相谈甚欢的张泰川以及赵景荣,坐在后排车厢的平野葵却格外紧张的频频回头打量着。
她在担心张正歧被抓到,她甚至已经联想到,如果张正歧被抓了,不但他要被送进监狱,说不定自己的哥哥也会被送进监狱。
到时候我也会被送进监狱吧?平野葵愈发焦急了些。
“平野小姐在担心什么?”同样坐在后排车厢的卫燃问道。
“没,没什么。”
平野葵连忙答道,只不过,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卫燃却已经推开了车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帮大家拍几张照片吧。”
“这个提议不错”
张泰川最先应了下来,并且和赵景荣不分先后的推开了车门。
平野葵见状,也立刻推开了车门,“用...用我的相机拍吧。”
“也好”
卫燃也不拒绝,接过对方的徕卡相机,先让他们三人分别站在车头,以轿车和身后的征粮队员,乃至更远处正在接受盘查的戏班子为背景,各自拍了一张单人照,随后又给他们拍了一张合影。
“卫先生...他...”
平野葵在接过相机的同时低声问道,“他...会被发现吗?”
卫燃和张泰川对视了一眼,随后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对方这个问题。
平野葵闻言无力的叹了口气,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人依旧在戒备着自己,她更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阎队长,这位兄弟怎么看着眼生啊?”
就在这个时候,赵景荣也走到了征柴队的最后,找上了押车的阎队长,并且注意到了和他坐在一辆车上的那位客人。
“金队长,这是是是是我表哥,我带着他出来见见世面。”阎队长点头哈腰的说道。
“表哥?”
赵景荣故意打量了一番那位“表哥”,直到阎队长额头都冒出了冷汗,这才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自己人,要是愿意留在征粮队,以后就跟着老阎吧。”
“谢谢金队长提携”那位客人低着头应了一声,阎队长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戏班子的骡子车也相继跟了出来,赵景荣见状,也立刻发出了出发的命令。
“我想去戏剧团的车上”平野葵说道,“我想...”
“既然平野小姐想去坐骡子车,龙之介,不如你陪着吧。”张泰川说道。
“没问题”
卫燃干脆的应了下来,还像模像样的问道,“第几辆车?”
“第三辆车”张泰川一本正经的答道,“最下面的那口箱子。”
“平野小姐和我来吧”卫燃说着,已经帮对方拎上了那口上锁的箱子。
“谢谢,谢谢!”
平野葵忙不迭的道谢,捂住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跟着卫燃脚步匆匆的走向了队尾的戏班子车队。
按照张泰川的指引找到第三辆车,平野葵略显笨拙的爬了上去。
这辆车上没有人坐着,只有四口上锁的戏箱。
“齐先生,你还好吗?”平野葵上车之后低声问道。
可惜,那口箱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会不会是被闷住了?”平野葵担忧的朝卫燃低声问道,“他需要呼吸,需要透气,这口箱子...”
“这口箱子下面有透气孔”
同样爬上车坐下来的卫燃胡乱回应道,随后拍了拍帮忙拎着的皮箱,“这里面是什么?”
“药品”
平野葵答道,随后竟然直接从装有相机的皮革保护套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了卫燃。
接过钥匙,卫燃打开了这口皮箱上的挂锁,随后掀开了盖子。
这口也就比后世的微波炉大了一圈的箱子里,装的全都是各种药品,除此之外,还有几套手术器械和一些纱布。
他甚至怀疑,坐在对面的平野葵把她的诊所里所有用得上的东西都打包进这口格外沉重的箱子里了。
“你带这些做什么?”卫燃重新扣上箱子问道。
“我想做些什么”
平野葵接过卫燃递来的钥匙重新塞进了相机的保护套,“昨天一整夜我都在思考你留给我的问题。”
“你有答案了?”卫燃不置可否的问道。
“没有”
平野葵在叹息中摇摇头,“我想不出答案,我或许会自杀,如果是我遭遇了这一切,我根本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活下来。
所以我开始思考我能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我的哥哥到底杀了多少人,既然他杀了很多人,那我就去救人吧。
我会用我所有的能力和一切去救人,没有条件,只是救人,你们愿意去找我的哥哥复仇就去好了,这不会影响我继续救人。”
闻言,卫燃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用母语,艰难的说了一声谢谢。
“我能听懂这句”
平野葵笑了,笑容灿烂的于卫燃来说格外的刺眼,“我来申城之前,学到的第一句汉语就是谢谢。”
“第二句呢?”
“对不起”
“第三句呢?”
“没有第三句,我放弃了,太难了。”
平野葵尴尬的说道,但紧跟着,她却又说道,“但是以后我会继续学习汉语的,这也是我能做的一部分。”
“随便你吧”
卫燃转移了目光,他宁愿这个过于单纯的姑娘心怀仇恨,他宁愿对方的箱子里装的是录音机、无线电之类的间谍设备,他宁愿这个姑娘是坏的。
可惜,他的愿望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了,这也让他愈发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而那声谢谢,已经是他此时能回馈给对方的极限。
此时此刻,这一切反倒成了对卫燃自己内心的考验,这是他从来没有料到的情况。
他经历了那么多的战争,那么多的战争里,他不止一次的在这片燃烧着战火的华夏大地上和侵略者去战斗,不止一次的杀死敌人,甚至杀死自己的同胞。
但这一次,他却遇到了一个没有办法杀死的敌人。尤其坐在对面平野葵脸上灿烂的笑容,以及笑容里的坚定和某种愈发清晰的信念,甚至让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别处。
原来...原来当时的科农,内心的煎熬是这么难受...
卫燃重重的叹了口气,将那口装满了诚意的箱子放在了板车上,随后在平野葵不解的注视中跳下板车,快步走到了前面阎队长搭乘的板车边跳了上去。
在短暂的不解之后,平野葵脸上露出了愈发灿烂的笑容,随后弯下腰,用手轻轻抚摸着最下面那口戏箱,用日语低声说道,“齐先生,我会救很多人的,很多很多人,我发誓。”
“卫先生,您怎么不去汽车里坐?这板车上可不舒坦。”阎队长略显忐忑的说道。
“平野小姐晕车,而且她之前没坐过骡子车。”卫燃无奈的说道,“总得有个人陪着才行。”
“要不我帮您...”
“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卫燃故作嫌弃的说道,“出了事儿你能耽着?”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阎队长连忙点头赞同,并且讨好的撕开了一包香烟分给了卫燃一支。
不等他帮卫燃点上,前面便有个征粮队员跑过来说道,“阎队长,金队长请你去车里有事情和你说。”
“现...现在啊?”阎队长刚刚掏出来的一根火柴也随着他的哆嗦没能擦燃断做了两节。
“让你去就去,你怕什么呢?”卫燃自顾自的问道,“难不成你个老小子在车里藏了什么宝贝。”
“哪,哪能呢!”
阎队长连忙说道,“我这不是怕我这满脚泥把车子弄...”
“你去跟金队长解释吧”
卫燃拿走对方手里的火柴,自顾自的点燃了香烟说道,“说不定金队长找你有好事呢?”
“也,也是,我这就去,您坐着。”
阎队长说着,还撩开了脚边的一个木头箱子,“这里面有茶水有炒花生。”
说完,阎队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同样坐在板车上负责赶车的“表哥”,这才跳下来,三步一回头的跑向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的情况怎么样?”那位客人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