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位严格的老师在一边监督,卫燃和季马根本不敢放松,一边往各自的脸上贴胶带的同时,一边还要跟着达利娅老师学习几句常用的德语,时不时的,对方还会纠正他们做的错误的地方。
漫长的三个小时一晃而过,在达利娅老师的指导下重新给自己换了一张脸的卫燃用临时染发剂把头发弄成了灰色,而季马则把刚刚长出来的头发弄成了醒目的绿色。
最后复习了一遍学过的简单德语,两人戴上口罩和帽子回到房间,各自换上一身西装,又在外面套上了休闲装,这才跟着达利娅搭乘电梯来到一楼离开了酒店。
乘车在酒吧和地铁站之间来来回回的逛了几遍,甚至特意去地铁站里摸清了地形,兄弟俩趁着夜色,步行赶到了酒吧的门口。
挥舞着钞票进入酒吧,两人各自从酒保那里端了一杯酒寻找着合适的目标。
“那个姑娘不错”季马低声说道,“看她旁边的那个大胖子,都快够做他的爷爷了。就是她们怎么样?”
不等卫燃同意或者拒绝,季马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径直走向了不远处那位性感漂亮,穿的格外节俭布料的姑娘,动作嚣张的一脚踹开在这位姑娘旁边扭来扭去的中年男人,直接用手揽住了那位姑娘的细腰,而另一只手,则直接抓在对方胸前的大累赘上。
“这货就不怕被打死吗?”
卫燃看的眼皮子直跳,左右踅摸了一遍,抓起吧台上一个啤酒瓶子丢到了那个挣扎着正准备爬起来的中年人的身上。
在那位漂亮姑娘的几乎震碎玻璃的惊叫声中,季马冲她咧出猥琐的笑意,特意露出了嘴角那颗用鞋油弄出来的,指甲盖大小的黑痣,这才一个过肩摔,将其扔在了那位刚刚被酒瓶子砸中的中年人身上。
他这边转眼间便放倒了两个,卫燃那边进度也不慢,冲过来一脚揣在一名已经朝着季马抡起拳头的壮汉膝盖窝上,随后手中的啤酒瓶子也和对方的大光头撞在了一起。
“一!”季马故意沙哑着嗓子用德语喊道。
“跑!”卫燃同样压着嗓子用德语回应了一句,这几天跟着达利娅学会的那几句脏话不带重样的便从嘴里蹦了出来,同时粗暴的推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跑向了不远处的大门。
但这里此时已经站了两名身高至少一米九的彪形大汉。不过卫燃和季马可不会和他们浪费时间,俩人不分先后的掏出喷雾按下开关,直接把临时染发剂糊在他们脸上,随后趁着他们丢掉橡胶棍捂脸的同时,各自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胯下。
变了调的惨叫声中,这俩看场子的壮汉夹着腿栽倒在地,任由卫燃和季马像被狗撵了一样跑了出去。
“不是说好先和他们对骂的吗?我都没看清酒吧里有什么你怎么就动手了?!”
卫燃一边撒丫子狂奔一边气急败坏的问道,这混蛋进门就占人家姑娘便宜连个招呼都没打,得亏他反应快,不然估计肯定会被堵在里面打死。
“我忘了!”季马毫无心理压力的敷衍了一句,“快跑,对方已经追上来了!”
卫燃回头看了眼从酒吧里蜂拥而出的人群,立刻加快脚步超过季马,玩了命的跑进提前看好的一条漆黑巷子。
“我们分开跑怎么样?”季马再次做出了计划之外的举动。
“分开个屁...分开…就分开吧”
卫燃话说到一半,季马已经转身跑进了路对面的公园,再看看身后追过来的人群,哪还顾得了许多,立刻朝着地铁站的方向撒腿就跑。
或许是季马刚刚的举动太招人恨,身后追过来的人群有一大半涌进了那座公园,但即便如此,跟在卫燃身后的也有十几个人。
“这混蛋太不靠谱了!”
卫燃一边跑一边骂,按照踩点时的计划钻进第二条巷子,拽倒靠墙放着的垃圾桶给身后的人制造了一些障碍,稍稍拉开距离之后呼哧带喘的冲向了地铁站的方向。
眼看着和地铁站的距离越来越近,身后却已经隐约响起了警车的声音。卫燃见状再也顾不得去什么地铁站,转身钻进了一座停车场,借着里面车子和夜色的掩护,猫着腰躲开追兵的视线,飞速脱下外套,随后掏出一瓶矿泉水,胡乱冲了冲被染成银色的头发。
眼瞅着那些人也冲了进来,卫燃用脱下来的外套擦干本就不长的头发,将其团成一团塞进一辆面包车的底盘缝隙里,随后撕掉了贴在脸上的医用胶带,一边猫着腰移动,一边用吸满了卸妆水的毛巾擦掉了脸上残留的遮瑕霜。
最后将毛巾丢进垃圾桶,卫燃借着一辆车的后视镜看了看,确定头发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这才撕掉从进入酒吧前便一直系在肩膀上的塑料围布丢到车底下,直起腰,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脱掉医用橡胶手套揣进兜里,举着手机假意打电话走向了停车场出口的方向。
眼瞅着那些满身酒气的追兵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装作打电话的卫燃也绷紧了神经,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掏枪的准备。
几乎在他即将走出停车场同时,十几号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将西装革履的卫燃围在了中间。而这里面打头的,恰恰是当初曾经帮他们调酒的酒保。
卫燃压住内心的惊慌,等对方说完之后,一脸不耐烦的抬手指了个方向。
这酒保狐疑的看了眼卫燃,确定他和印象中的那两个人相差甚远,这才带着一群醉汉冲进停车场内部。
就在他离开停车场的同时,一辆警车也开了过来。还不等警察下车,达利娅也驾驶着一辆不知道哪弄来的轿车开到了停车场的门口,大声用德语招呼着卫燃赶紧上车。
暗自松了口气,卫燃收起手机,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季马那边怎么样?”卫燃关上车门紧张的问道。
“不用担心,他已经在卡尔普的车上了。”达利娅说话同时踩下油门,将卫燃又送回了那座已经停着警车的酒吧门口。
“半个小时之后自己走回酒店”达利娅说完,直接踩下油门跑没了影子。
不久之后,同样穿着一身西装的季马也被送了过来。这俩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看,随后不约而同的走到路对面看起了热闹。
而同一时间,达利娅和卡尔普也在不远处前后停下车,两人钻进同一辆车里之后,达利娅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这段录音的内容,恰恰是卫燃和季马从进入酒吧开始,一直到他们各自分开之前的所有谈话内容。
“这就是维克多和季马的区别”
卡尔普听完录音,达利娅笑着评价道,“这个华夏来的年轻人喜欢按计划做事,但在出现意外之后,也知道立刻改变计划,而且就像之前说的,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好。如果苏联还在,这样的年轻人说不定有机会被送进伊尔库茨克的亚洲特工学校。”
“相比之下,季马还是那个混蛋”
卡尔普摇头笑道,“这个小东西还是以前的样子,喜欢惹事,喜欢出风头,喜欢打乱定好的计划,如果按照当时的招生标准,这样的人渣连KGB的面试通知都不会得到。”
“别管季马了,他又没交学费。”达利娅将手机丢到一边,“你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明天大概就能知道结果了”
卡尔普借着倒车镜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卫燃和季马,突兀的问道,“刚刚是你报的警?”
达利娅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们进入酒吧的同时我就报警了。”
卡尔普笑了笑,“走吧,我们也去那座酒吧喝一杯。”
“我们已经不年轻了”达利娅看着窗外的景色摇了摇头,“算了,回酒店吧。”
第83章 最终的真相
抵达德国的第三天中午,正跟着达利娅学习德语的卫燃被叫到了卡尔普的房间。
“威利·迪克尔已经调查清楚了。”
卡尔普将一摞带着岁月痕迹的档案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根据我的调查,威利·迪克尔的母亲叫做汉娜·迪克尔,和我们在他的尸体上找到的合影里那个女人相吻合。”
“又是迪克尔?”卫燃嘀咕了一句,“所以说,这个女人...”
卡尔普点点头,“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史塔西的特工。”
“有办法证明吗?”卫燃继续问道,同时内心也在犹豫,要不要把牛皮本子里的那些底片找个借口拿出来。
“下午我们去柏林拜访一个人,或许从他那里能证实一些东西。”卡尔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点上颗烟,喷云吐雾的转移了话题,“在这之前,先说说你的问题吧。”
“我的问题?”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卡尔普。
“经过这几天的考察,我和达利娅老师已经对你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卡尔普笑眯眯的看着卫燃,“你有没有兴趣,在你的专业领域继续深入学习?”
“什么意思?”卫燃脸上的表情越发疑惑。
“每一个成功的情报人员,都要有一个合适的伪装身份。比如安瓿,他对外的身份是个医生,比如尼古拉先生,他对外的身份是位投递员。”
卫燃摊摊手,“我只是想学一些保命的手艺,并不是想做什么特工间谍之类的情报人员。”
卡尔普笑了笑,“即便如此,有个听起来威胁性更小的伪装身份,也会让你以后方便很多,哪怕只是做个所谓的战地摄影师。”
“所以呢?”卫燃看着卡尔普,等着他的下文。
“你学习的专业和你在伏尔加格勒的工作室就是个很好的伪装”
卡尔普笑着答道,“所以,我建议你继续在你的专业方面深造。之前给你的喀山联邦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是真的,当然,你并不用去那里上课,只要定期完成考试就可以。这次回去之后,我会把相关的学习资料给你。”
“卡尔普先生,我来红旗林场可不是为了读研究生的。”卫燃不得不提醒道。
“你在红旗林场的课程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卡尔普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张折起来的A4纸递给卫燃,“等这次回去之后,你按照这个课表来学习。”
卫燃好奇的接过来打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从周一到周日的所有安排,从每天早晨六点一直到当天晚上的十点,其课程的密集程度甚至和当初上高中的时候有的一拼。相比之下,他和季马之前玩的狩猎游戏简直成了最轻松的体育课。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卫燃看着卡尔普,“狩猎游戏呢?”
“那只是为了让我和达利娅对你有个直观的认识而已”
卡尔普指了指房门的方向,“季马会全程跟着你学习,我们对你的最低要求很简单,除了你的历史专业领域,每一项都必须超过他,否则的话,你要帮他支付同样的学费。”
“还是按照学习一周放假一周的节奏来?”卫燃艰难的问道,他现在都已经在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坚持下来了。
“当然”卡尔普站起身,“就像之前说的,你也可以学习半个月休息半个月。好了,现在回你的房间做准备吧,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出发去机场。”
忧心忡忡的回到房间,季马已经在打包行李了。显然,这个已经成为卫燃竞争对手的年轻猎人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怎样的处境。
两个小时之后,众人离开房间,跟着达利娅和卡尔普抵达机场,搭乘航班赶往柏林。并在抵达后,搭乘出租车赶到了紧挨着施普雷河的一家玩具店门口。
看了眼已经上锁的卷帘门,达利娅从头发上拔出两根发卡,也不见他怎么操作,便打开卷帘门将其推了上去。
而卡尔普则仿佛回家一样推开玻璃门,闲庭信步的走进去按下了吧台上的摇铃。
清脆的铃声响过之后不久,一个带着老花镜,手里还端着一支猎枪的老人颤颤微微的从二楼走了下来。
“玩具店已经打烊了”这老人用德语慢悠悠的说道,手中的猎枪却自始至终没有对准卫燃等人。
“就像史塔西也永远打烊了一样吗?”达利娅直接用俄语问道。
“你们是谁?”这老头儿顿时紧张起来,用俄语回应的同时,手中的猎枪也对准了众人。
卡尔普拍了拍胸前的背包,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可以开枪试试。”
这老人眉毛抖了抖,沉默许久之后,颓然的将手中的猎枪掰开,扣出里面的子弹丢到楼梯边的垃圾桶里,“我的孙子还在楼上,我们出去聊怎么样?”
“当然可以,米勒先生。”达利娅说到这里笑了笑,“哦,或许我该称呼您蝉?”
“随便什么都可以,总之我们去外面聊吧。”
这老人颇有些慌乱的走出玩具店,但自始至终,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卡尔普胸前的背包上。
“你们出去聊,我和季马帮米勒先生看店,免得有小偷进来。”达利娅说话的同时,弯腰捡起前者靠在墙角的猎枪,随后又从垃圾桶里捡出了两枚12号霰弹,而季马,却已经从货架上拿起了一大盒包装精美的拼图,贼眉鼠眼的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既然这样,行李也放在这里吧。”
卡尔普摘下挂在胸前的背包放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顺便还将一个电视遥控器递给了达利娅。
没理会站在门口的老人,卡尔普穿过马路走到了河边,随意找了个长椅坐下,等前者坐在自己身边之后,这才将防空掩体里找到的那张合影递了过去,“我想知道她在史塔西的身份。”
这老人接过照片仔细端详,随后将照片还给卡尔普,摘下老花镜,低着头一边有衣服下摆擦拭镜片,一边平淡的说道,“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我也已经快七十岁了,怎么可能...”
不等他说完,卡尔普便抬手指了指路对面的玩具店,“米勒先生,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很多,但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十分钟之后我还没得到全部的答案,我会帮你把救护车和消防车一起叫过来。而且,我既然能找到这里,也能找到您的儿子在波茨坦的家,同样能找到您的女儿和您的另一个孙子。”
“汉娜,史塔西特工,代号侏儒。”这次,这老人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给出了卡尔普想知道的答案。
“她的任务”卡尔普语气平淡的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监控苏联特工安瓿”坐在卡尔普身边的老人语速极快的答道,一双苍老的眼睛时刻都没有离开路对面的店铺。
“波恩沙林工厂事件和她有关?”
卡尔普肯定的语气让这老人彻底不再隐瞒,“那件事确实是她发现的,在证实沙林工厂被炸毁之后,当时的东德正斧还为她授予过奖章。”
“所以在1979年,东柏林邮局员工尼古拉的家人也是史塔西杀死的?”
这老人迟疑片刻,最后艰难的点点头,“当时苏联派到东德的情报人员基本上都是半公开的,他们的家属也是由史塔西负责保护,杀死他们很简单。”
“谁杀的?”
卡尔普继续问道,见对方稍有迟疑,不紧不慢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还有六分钟的时间回答剩下的几个问题,另外,我们来找你只是为了核实口供的真实性,所以你开口之前最好想清楚。”
“侏儒杀的”这老人叹了口气,“还有当时负责保护尼古拉先生家人的行动处负责人,不过那个人在苏联解体后不久就死了。”
“侏儒埋在哪?”卡尔普根本不等对方说完,便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这老人摇摇头,“我们根本没找到她的尸体,也没必要找到她的尸体。”
“她还有什么家人吗?”
“没了”
这老人继续摇头,“她的父母在她出生之后不久就死在了柏林战役,是史塔西把她养大的,也正是出于忠诚性的考虑,侏儒才被选中执行监控安瓿的任务。”
“最后一个问题”卡尔普冷漠的看着对方,“你们从哪里知道安瓿的身份的?”
这老人迟疑片刻,最终说道,“我们跟踪监听了尼古拉很长一段时间,才最终确定了安瓿的身份。”
“米勒先生,祝您晚年生活愉快。”卡尔普朝对方伸出手,后者迟疑的和他握了握,随后便看到达利娅已经空着手走出了玩具店。
目送着他们一行四人搭乘出租车离开,这老人慌忙的跑进玩具店,随后便看到了摆在吧台上的背包、电视遥控器以及自己的猎枪。
小心翼翼的拿起遥控器拆开后壳,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里面根本就没装电池。再把背包打开,里面除了卡尔普在机场免税店买的一个玻璃饭盒之外,也根本没有任何他以为的爆炸物。
将这些东西全都丢进垃圾桶,这老头子扶着吧台艰难的坐在地板上,抱着他的猎枪轻轻吁了口气。
而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上,卡尔普见卫燃一脸疑惑,主动解释道,“那个人是当时史塔西的情报联络员,来自西德的很多情报,当时都是由他整理分析的。”
“当时你们怎么不找他?”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