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摄影师手札 第671章

  而那位开车的壮汉倒也耐性十足,在将车子停到一座公路桥下面的阴影里之后,便降下车窗默默的点上了一颗烟安静的等待着。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在网络上一无所获的卫燃重新关上了手机,帮我在这座城市找个人怎么样?”

  “谁?”坐在驾驶位的壮汉问道。

  “甘娜,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她姓氏大概是拉兹沃扎耶夫....”

  “拉兹沃扎耶夫?”原本叼着烟的壮汉格外诧异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姓氏。

  “我大概没记错”

  卫燃顿了顿,见对方不准备主动解释,索性追问道,“这个姓氏有什么特殊的吗?”

  “这个姓氏没什么特殊的,但你刚刚描述的那位甘娜女士结合这个姓氏,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准确的说,让我想起了一位妈妈。”

  这壮汉说话间弹飞了烟头,重新扯下面罩盖住嘴巴和下巴说道,“明天去谢利波娃商业街逛逛吧,那里有家出售波斯手工地毯和坎察短剑的纪念品商店。

  你只要到了那里,随便找个人问一问刚刚那个姓氏就能找到那家店。”

  略作停顿,这壮汉继续说道,“那家店的老板就姓拉兹沃扎耶夫,不过她不叫甘娜,她叫阿拉马特。除了名字不一样,其他的都能和你说的对的上。”

  “你刚刚说...妈妈?”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

  “那确实是最好的称呼了”

  这壮汉笑着解释道,“据我所知,她收养了不少孤儿,开始的时候是第二次车臣战争里的战争孤儿,后来是因为那些该死的读立者制造的各种惨案留下的孤儿。”

  “你似乎对她很熟悉?”卫燃愈发的奇怪。

  “当然,我是本地人,当然听过她的事情。”

  这壮汉笑了笑却并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解锁了车门说道,“好了,我就不送你回酒店了,接下来我们要去追查那座院子的主人阿廖沙了。

  最后,欢迎你来格罗兹尼做客,这里现在是个非常热情好客的城市。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在这里多逛逛走走。”

  “我会好好在这里逛逛的,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卫燃说完干脆的推门下车,目送着对方驾车扬长而去直到在视野中彻底消息,这才走出了桥下的阴影,确定了方向之后径直走向了下榻的酒店,同时也在暗暗琢磨着目前的情况。

  很显然,之前的推测出现了纰漏,原本,他以为那座地下室里没有人活下来,但是现在很显然并非这样。

  最起码,他可以肯定,当初在地下防空系统里救出来的,那个和他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的女孩儿甘娜很有可能在对地下室的空袭中活了下来。

  难道当时地下室二层的那个床铺底下就有逃生通道?

  是了,也只能是那样。否则的话,当时那些人又怎么会选择把那里当作他们的制毒窝点?

  所以说,那座院子,其实是在同一个地下室里遭到空袭的幸存者买下了地皮之后建起来的?

  当时怎么就忽略了...

  想到这里,卫燃却摇了摇头,这次从历史片段里回来之后,自己可是疼了个死去活来,那金属本子不提还有其他人活着,他自然也就下意识的认为当时地下室里的人都死了。

  既然有人还活着,既然地下室也被重建了,那么卡尔普队长他们的尸体大概也被好好安葬了吧...

  但愿如此吧...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返回了酒店。

  转眼第二天一早,卫燃便顶着明媚的阳光开始了他在格罗兹尼的有目的的闲逛。

  只不过,他却没想到,这一路走来,在发现他是个亚洲人,并且主动询问得知他竟然是个在这里格外少见的华夏人之后,这些根本没有认出他其实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历史学者的本地人,倒是格外热情的表情想和他拍几张合影——因为他们很少见到来这里的华夏人。

  这些热情好客的本地人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也就不好拒绝,尤其那几个松松散散糊弄事一样包着各色的漂亮头巾,但却明显是鼓起了莫大勇气,和同伴一起相互壮着胆子主动凑上来,结结巴巴的表示想和他这个难得一见的华夏人拍一张合影的年轻车臣姑娘们。

  不得不承认车臣美女和车臣的黑寡妇几乎在俄罗斯占有同样的知名度。

  如果说后者是因为狠戾和漠视生命,那么前者则完全是因为堪称惊艳的颜值和雪白的肤色,当然,还有因为信仰而天赋的某种独特气质。

  耐心的陪一个中年车臣阿姨拍了张相互勾肩搭背咧嘴傻笑的合影,顺便还获赠了拳头大的一块羊肉干,卫燃也在两个之前和他拍了合影的美女的热情带领下,顺利的找到了谢利波娃商业街,又从这条繁华的商业街里,找到了一个用“拉兹沃扎耶夫商店”当作名字的临街店铺。

  当然,作为感谢,他也顺路去已经本土化的KFC,买了些吃的喝的送给了那两位帮忙引路的年轻姑娘。

  只是让他有些忍不住笑的是,这KFC到了车臣不但变成了CFC,就连当作商标的上校先生,也留起了极具车臣味道的连鬓胡子。

  告别了那两个充当临时向导的车臣姑娘,卫燃站在拉兹沃扎耶夫商店门口沉吟片刻,伸手推开了玻璃店门。

  几乎就在玻璃门打开的同时,他的耳朵里也钻进了好听的音乐。

  环顾四周,这家商店的左手边琳琅满目的挂着各种花纹的手工地毯,右手边的玻璃柜台里则摆着各种装饰华丽的坎察短剑。

  而在正对着大门的长椅上,正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用高加索手鼓和一种卫燃不认识的弓弦乐器相互配合着演奏着欢快的曲子。

  至于商店中央的那块恐怕能有50平大小的羊毛地毯上,此时正有些看年龄也就十七八岁岁左右的小伙子小姑娘,穿着漂亮的民族服饰,欢快的跳着列兹金卡舞。

  “先生,你想买些什么?”

  一个包着头巾,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姑娘主动迎上来好奇的问道,“你是亚洲人吗?”

  “华夏人”卫燃微笑着答道,“我听说这里有整个格罗兹尼最好的坎察短剑。”

  “我还从没见过华夏人呢”

  这个小姑娘引着卫燃一边往右手边的玻璃柜台走一边好奇的问道,“你们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大熊猫?会功夫的大熊猫。”

  “额...”

  卫燃咧咧嘴,憋着坏答道,“我们那里确实有很多大熊猫,而且我们也一直在普及教育,努力让每一个大熊猫都学会华夏功夫。”

  他这明显的胡言乱语立刻逗笑了那个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的姑娘,显然,后者也听出了他是在开玩笑。

  “看看有你喜欢的吗?”

  这个姑娘用手指头轻轻敲了敲玻璃柜台,格外真诚的说道,“我得提前和您说,推荐您来这里的人是骗你的,我们卖的短剑和其他店里的没什么区别,都是拿来当作装饰的工艺品。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免费学习列兹金卡舞和哥萨克刀舞。”

  “跳舞对我来说太难了”

  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随意的用手指着一个装饰华丽的仿佛个大号牙签的短剑说道,“能把这支拿出来看看吗?”

  “当然可以”

  负责接待的小姑娘立刻从玻璃柜台里取出了卫燃看中的短剑,同时嘴上不忘说道,“这把短剑比较贵,要5300卢布。如果您打算买下来带回去,一定要记得托运,否则会被没收的。”

  “如果我买下它,能让我和阿拉马特女士见一面吗?”卫燃格外客气的问道,“我有些事情想请教她。”

  “当然可以!”这姑娘痛快的点点头,“就算不买下来也没关系的。”

第959章 战争造就的悲剧与和平

  纪念品商店二楼,手里攥着坎察短剑的卫燃在稍等了片刻之后,一个也就四五十岁的女人,拄着一根看起来格外奢华的手杖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会客厅。

  和之前一路上看到的车臣女人不同,迎面走来的人并没有包着头巾,反而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留着风格接近男士的清爽短发。

  当然,即便这样,卫燃也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当年一起躲进学校的地下防空洞的那个女孩儿甘娜!

  竟然还真有人活下来...

  卫燃暗自嘀咕的同时,将手中那支刚刚买下的短剑放在桌边,微笑着和对方轻轻握了握手。

  “听说你想见我?”已经化名阿拉马特的甘娜微笑着问道,同时抬手示意卫燃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确实想和您见一面,请教一些以前发生的事情。”

  卫燃接过一个年轻姑娘递来的咖啡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但却并没有急着继续说下去,只是看了看周围。

  见状,阿拉马特女士在片刻的沉默过后温和的笑了笑,重新站起来说道,“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和我来吧。”

  “谢谢”卫燃再次道谢,跟着对方走进了一间铺着大红色羊毛地毯的房间。

  “咔嚓”

  阿拉马特女士顺势关上了房门,先是示意卫燃去沙发上坐,随后一瘸一拐的坐在了办公桌的后面,轻轻将手杖放在了桌子上,颇有耐心的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该称呼您阿拉马特女士,还是应该称呼您甘娜?”卫燃微笑的问道。

  这话刚一说出口,阿拉马特便下意识的抓住了桌子上的手杖。

  “甘娜?”阿拉马特女士把玩着手杖,故作茫然的反问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或许吧”

  卫燃无所谓的摊摊手,近乎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并非来窥探和揭穿您的秘密的,我只是想知道,在第一次车臣战争的时候,那中学学校的地下防空系统里发生了什么?

  想知道躲在那里的人活下来的没有?以及那些没有活下来的人,被埋葬在了什么的地方?”

  随着一个个问题问出来,阿拉马特女士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出现了变化。

  许久之后,她嘶哑着嗓音开口问道,“你是谁?”

  “一个跑腿儿的”卫燃无所谓的说道,“当然,我没有任何的恶意。”

  “没有恶意?”

  阿拉马特看了眼窗外的景色,沉吟片刻后,近乎挑明了身份似的问道,“那座院子是你动的手?”

  “那只是个误会”

  卫燃带着歉意说道,“不管是否能得到答案,那座院子的事情最后都不会牵扯到你的身上,我能保证的只有这么多,至于您的损失,我会想办法赔偿的。”

  阿拉马特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重新拿起手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落地窗边,看着外面开始热闹起来的商业街问道,“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格罗兹尼消防局的人防维护记录,以及苏联民用防空建造记录。”

  早有准备的卫燃坐在沙发上神色如常的答道,“格罗兹尼的地下系统很复杂,但是对比之后,我发现当时在战场中心,只有那座学校的地下防空系统并没有纳入消防局的维护管理范围,但是一座学校,怎么可能没有修建地下防空系统呢?”

  “那是因为那里防空系统建设不合格,当时的负责人贪污了很大一部分建设费用。”

  阿拉马特杵了杵手杖,“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找到了一个从两次战争中都侥幸活下来的瘾君子”

  卫燃笑了笑,“他告诉我,当年他需要的独品都是从消防员手里买来的,是一个名叫阿廖沙的孩子通过下水道和热力井地下系统送货上门的。”

  闻言,阿拉马特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是谁?一般人不会查到这些事情的。”

  “我在帮一些人回家,在帮一个妈妈寻找她失踪的儿子”卫燃模棱两可的答道,同时也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历史学者?时光图书馆馆长?”

  阿拉马特对照着名片上仅有的两个头衔念叨了一句,转而抬头看向了卫燃再次问道,“你是个华夏人?”

  “对”卫燃坦然的点点头。

  收起名片,阿拉马特叹了口气,“我可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人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而且是个年轻人。”

  稍作停顿,这个女人略显突兀的开始了回忆,“那是1995年的圣诞节,东正教的圣诞节。我和我的弟弟阿廖沙,还有我的父亲和阿廖沙的父亲,在一群俄罗斯士兵们的帮助下,逃出了藏身的地方。

  我们都以为那是重新开始新生活的一个宝贵机会,但却没想到,那只是提前划上的句号罢了...”

  在阿拉马特时不时的叹息中,卫燃也知道了当年在那座地下室里,以另一个视角经历的一切。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当时在教学楼地下室二层那张铁架床下面果然有个逃生的通道。

  或者不如这样说,当年那些贩读的消防员们,是特意把那张铁架子床摆在了逃生通道的正上方。

  可即便如此,当空袭来临时,他们两对父子四个人中,最终活着逃出来的,也仅仅只有甘娜和马里科夫两个人。

  至于甘娜的父亲拉明以及马里科夫的儿子阿廖沙,却在头顶的天花板崩塌时,当场就失去了生命。

  当他们在学校操场附近的一个下水道井口重新回到地面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了坍塌的教学楼,以及砸在教学楼残骸上的两架直升机。

  除此之外,阿拉马特还清楚的记得,都没等他们逃出学校,就看到有两辆装甲车离着很远朝着直升机的残骸开火,将直升机和剩下的建筑残骸彻底炸毁并且燃起了大火。

  “我跟着马里科夫叔叔找机会躲进了学校食堂的地窖里,并且在那里一直藏到了战争结束。”

  说到这里,阿拉马特的语气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就在战争结束之前,我和马里科夫叔叔不止一次看到有外国佣兵去被炸毁的教学楼周围寻找着什么,那些人甚至还开来了好几辆推土机和挖掘机,挖开了被炸塌的教学楼试图寻找着什么。”

  “其他被掩埋的尸体?”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或许吧”

  阿拉马特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后来战争结束了,我和马里科夫叔叔趁机离开格罗兹尼逃去了索契,在那里开始了新的生活。他用和我爸爸当年一起贩读的钱开了一间并不算大的酒吧。在那期间,我也认识了我的丈夫,他也是个逃难的纳赫乔人,2004年的时候,我们有了自己的女儿。”

  “既然...”

  “2008年,马里科夫叔叔因为肺病死了。”

  阿拉马特用手指背擦拭着眼角说道,“临死前,他说他很遗憾没能把我的爸爸和他的阿廖沙带出来,他希望等车臣的战争彻底结束之后,我能把他和他们重新安葬在一起。”

  “所以你回来了?”卫燃轻声问道。

  “是啊”

  阿拉马特惨淡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丝的懊悔,“2009年的夏天,第二次车臣战争彻底结束不久,我和我的丈夫就带着我们的女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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