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茉莉花,至少那几颗种子是茉莉花的种子”
卫燃一边打量手里的玳瑁烟嘴一边说道,“我小的时候,我姥姥家种了很大一片茉莉花,阿芙乐尔在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曾经还把茉莉花的种子塞进了鼻子里,为此还专门去了一趟医院,从那之后,那些茉莉花就全被砍掉了。”
“这种事阿芙乐尔可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安菲萨无所谓的耸耸肩,用镊子指着玳瑁烟嘴的一端说道,“刻字在这里,原本这里被皮绳绑住了。”
“赠予大酋长欧内斯特·埃文斯上尉!——第57驱逐舰分队DD-211奥尔登号——08/13/1942”
就在卫燃转着圈看上面的英文刻字时,知道自己老板不会英语的安菲萨也将其翻译成了俄语念了出来。
“所以这是埃文斯舰长的34岁生日礼物?”卫燃掂了掂这枚玳瑁烟嘴。
“我不知道你们在调查的那位舰长先生生日是什么时候”
安菲萨说话间拿起了另一个载玻片装在了显微镜上,“接下来是最后的发现了。”
“这次是什么?”卫燃给夏漱石翻译完之后这才扭头问道。
“鱼鳞,很小的鱼鳞,而且有碳化的迹象。”
安菲萨指了指斧柄上拆下来的皮绳,“是在皮绳缝隙里找到的,斧柄上似乎也有一些轻微的烧灼痕迹。”
“能用上火...难道说真的流落荒岛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将安菲萨刚刚说的翻译给了夏漱石。
“虽然细节发现了不少,但这对我们找到埃文斯舰长的帮助似乎不大。”
夏漱石凑到显微镜边上再次瞄了一眼,见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直起腰继续说道,“我觉得要不你还是从你那个朋友父亲的个人信息上着手调查吧,只靠这些线索,恐怕根本查不出来什么。”
“约翰斯顿号是一艘美国驱逐舰”卫燃摊摊手,“但我那个印第安朋友生活在加麻大的印第安人保护区里面。”
“这还怎么找...”
夏漱石抓挠着头皮打起了退堂鼓,“我说兄弟,要不然...要不然我回国之后帮你继续查一查?你看你交待给我的正事儿还没做呢,咱不能耽误了正事儿是吧?”
“你是因为人家洛拉不搭理你是吧?”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可眼下,仅仅只靠这些线索,也确实查不到什么东西,更何况,他本就有意直接通过金属本子帮忙,如今该做的准备工作也做了,最重要的是,无论卡坚卡姐妹还是夏漱石,他们除了帮着打掩护之外,其实已经帮了自己几个大忙,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罢了。
这其中自然有这些天查到的,约翰斯顿号最后一战的详细经过。但最重要的,其实是刚刚那片烧焦的鱼鳞。
鱼鳞本身自然没什么,但是既然能被烧焦,起码那条鱼肯定也被烧过,既然有火,肯定就有陆地。
既然有陆地,那么至少他准备寻找的埃文斯舰长,或许最终并没有沉入大海,而是埋在了某个不知名的无人海岛。
见卫燃不说话,夏漱石咬咬牙说道,“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
“哪样?”卫燃回过神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夏漱石。
“我先去忙正事儿”
夏漱石揪出挂在脖子上的认证器晃了晃,“等我忙完了正事儿,到时候如果你没找到那位舰长和他的驱逐舰,我就帮你一起找,如果找到确切位置了,我就陪走一趟菲猴,到时候不管是人还是船,只要你挖的出来或者捞的出来,我都保你能带走。”
“这意思你在那边有关系?”卫燃笑着问道。
“我没啥关系”
夏漱石咧咧嘴,“不过禽兽那个二逼在那边有关系,上回在免北的那个杨哥你记得吧?禽兽身边那个保镖。”
“记得”卫燃点点头,“当初我们一起进山去找墓地的呢。”
“他们的安保公司好像就在菲猴,说话好使着呢。”
夏漱石拍着胸脯说道,“不管你找得到找不到,我先回去忙,然后吆喝着禽兽过去给你提前去菲猴铺铺路,你看怎么样?哥们儿够仗义吧?”
“那也行”
卫燃点点头,对方既然把话说道这个份儿上了,他自然也就不能不让对方走了。
“那就妥了!”
夏漱石打了个响指扭头就往外走,“我去上面喝个咖啡,然后就买机票撤了。”
“机票我帮你买吧”
卫燃说着朝已经脱掉了白大褂的安菲萨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点点头拿起了放在桌边的平板电脑追了出去。
眼瞅着这实验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卫燃犹豫片刻,一手端着不锈钢托盘,一手拎着炮弹壳走向了隔壁专门用来洗照片的暗房。
没管跑去图书馆交流感情的人渣朋友,卫燃离开地下室之后独自回到房子里,先去储物间里给金属本子里补充了一番存货,接着又把收藏室里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各种物件全都装进水手袋,将其扛在肩上,一并送进了图书馆地下的暗房,摆摊儿一样将里面的重新取出来一一放在了桌子上。
最后反锁了房门,卫燃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仰脖子喝的一干二净,这才终于算是鼓足了勇气。
第986章 叛徒留下的保命符
时光图书馆地下暗房里,卫燃很是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将目光看向了左手虎口处的纹身。
然而,就在他做足了心理建设,准备将金属本子取出来的前一秒,放在桌边充电座上的对讲机却传来了洛拉的呼叫。
“艹...吓老子一跳!”
卫燃打了个激灵,伸手拿起对讲机按住了发射键,“怎么了?”
“老板,达丽娅阿姨来了,她已经往隔壁去了。”
无线电频道里,洛拉略显无力的答道,隐约间,卫燃甚至能听到夏漱石似乎在她旁边用那熟练了许多的俄语叨叨叨的说着什么。
“知道了”
卫燃回应了一句放下手台,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那些东西,犹豫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等他离开地下室返回地表的时候,达丽娅已经在房门口等候多时了,在她的脚边,狗子贝利亚和他的两个狐狸小弟正四脚朝天扭来扭去的献着殷勤。
“怎么不进去?”卫燃说话间推开了房门。
“这里是你的家”达丽娅老师温和的笑了笑,将手里拎着的一个木头小盒子递给了卫燃。
“这里也是您的家”卫燃说话间接过了木头盒子,“这是什么?”
“送给你的小礼物”
达丽娅按住卫燃准备打开盒子的手,“等我走了之后再打开吧。”
“好”卫燃痛快的点点头,将这份沉甸甸的礼物放在了一楼大厅的长条桌上。
“咖啡还是茶?”
“茶吧”
达丽娅老师今天的态度格外的温和,“就喝你经常喝的那种树叶茶吧。”
“稍等”
卫燃说话间走进了一楼的小厨房,先煮上一壶山楂叶子茶,随后走进收藏室,从保险箱里取出了一张128G容量,仅仅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内存卡。
这张内存卡,是当初在杀死敲钟人的时候,从对方的那支转轮手枪握把里发现的。
而他杀死敲钟人的事情,自始至终也只是和达丽娅以及尼涅尔提起过,所以自从回来之后,他便一直没有去过红旗林场,而是耐心的等着达丽娅老师或者卡尔普先生过来做客。
眼下达丽娅老师来了,这张内存卡自然也该交到对方的手里了。
故意在收藏室里稍等了片刻,卫燃这才出来,端着刚刚好烧开的茶水回到了大厅。
“说说你是怎么杀死敲钟人的”达丽娅趁着卫燃给她倒水的功夫问道。
“士的宁,额外补了一针吗啡。”
卫燃给出简短却足够痛苦的答案,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带着些许酸甜的山楂叶子茶,并且额外往里又丢了几片山楂干。
抽出一张湿巾仔细的擦了擦手,他这才将杀死敲钟人的全过程详细的复盘了一遍,并在最后,将那张内存卡轻轻放在了对方的掌心里。
“这是从敲钟人使用的那支ots38微声转轮手枪的握把贴片夹缝里找到的”
卫燃看着对方坦然的补充道,“我没有打开过,不知道里面保存着什么东西。”
凑近了看了看躺在掌心的内存卡,达丽娅老师犹豫片刻后取出手机,卸掉了电话卡之后,将这张内存卡也装了上去。
趁着对方浏览内存卡里保存的资料的功夫,卫燃貌似不经意的起身往远处走了几步,靠着收藏室的墙壁继续说道,“还有,尼涅尔杀死了敲钟人的家人,做的很干净。”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达丽娅头也不抬的回应道,“包括你去古巴和桑托斯见面我也知道,在你回来之前,戈尔曼就和我说过了。”
“所以桑托斯...”
“她值得信任”达丽娅不等卫燃说完便给出了回应,“先给我点时间,趁着现在你可以看看我给你的礼物。”
闻言,卫燃痛快的走到长条桌边上坐下来,拿起了达丽娅带来的木头盒子。
仅仅只看花纹就知道,这个平平无奇的木头盒子是用俄罗斯最常见的白桦木打制的,要说唯一特别的,也仅仅只是盖子上烫印着沙皇钟的轮廓。
只不过,或许是有意为之,这图案选择的角度却并非沙皇钟完整的角度,反而把破裂的那一角也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出来。
所以这就是丧钟吗?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轻轻打开了木头盒子上的金属搭扣。
这个长条盒子里,除了一支做功看起来格外精良的PSS小手枪和两个备用弹匣之外,还躺着一把插在皮质刀鞘里的匕首。
即便没有拔出来,他也可以确信,他曾不止一次在季马乃至卡坚卡姐妹手上见过这把造型怪模怪样的格斗匕首。
拿起厚实的皮质刀鞘,缓缓抽出那支造型好似獠牙一般的黑色格斗刀,在浓厚的刀油味道中,卫燃根本不带犹豫的,便将其重新插回刀鞘放进了盒子,随后又拿起了那支PSS小手枪。
除了做工明显要比量产货好了不少,而且表面经过了哑光处理,这把枪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他却知道,这种匕首和这支微声小手枪,几乎算是丧钟队员的标配,所以这算感谢还是被认可了?又或者...象征着结束?
不等卫燃琢磨出个答案,达丽娅已经站起身走到了卫燃的身旁。
“这个还是由你保存吧”达丽娅说着,竟然又将那张内存卡递给了卫燃。
见卫燃一脸诧异,达丽娅笑了笑,“只是交给你保存而已,当然,如果你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不管把它交给俄罗斯还是交给你们华夏,你都能得到帮助。相应的,恐怕你也会失去相当一部分秘密和自由。”
“所以这里面是...”卫燃心惊肉跳的扫了眼对方放在礼物盒子里的内存卡。
“叛徒永远都是叛徒”
达丽娅的语气中带着嘲讽解释道,“敲钟人似乎一直都在担心会被美国人抛弃,所以在他为美国人工作的那些年里,搜集了很多机密情报。
我想,他这么做,一来是为了万一被美国人抛弃的时候有拿来保命的筹码。二来恐怕也是担心被俄罗斯官方复仇的时候,他能伪装成潜伏在美国的特工,用那里面的东西换一些功劳。简言之,那里面是敲钟人为自己准备的保命符。”
“只是他没想到,最先找上他的是一个历史学者。”卫燃意有所指的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想到。”
达丽娅拍了拍卫燃的肩膀,弯下腰压低了声音说道,“失踪的丧钟队员是季马找到的,敲钟人也如你所愿是尼涅尔杀死的。
尤其杀死敲钟人的真相,只有我和尼涅尔知道。不管是卡尔普还是安娜、戈尔曼甚至尼古拉先生,他们都不会知道是你杀死的敲钟人,更不会知道那张内存卡的存在。
相应的,无论季马还是尼涅尔,他们也将承受大家的感谢以及可能附带的所有风险。
最后,维克多,我能给你的补偿和感谢,就只有这张内存卡了。但是好孩子,我希望你永远也用不上那张内存卡,甚至连好奇都不要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那里面只有麻烦,它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危险。”
“很公平的交易,达丽娅老师,我会管住自己的好奇心的。”
后背已经沁出冷汗的卫燃顿了顿,同样压低了声音,“也会努力保住我的所有秘密和珍贵的自由。”
“好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达丽娅直起腰笑眯眯的问道。
“您不需要一份吗?”卫燃指了指盒子里的内存卡。
“我早已经没有需要效忠的组织了,而且我这个年纪也没有冒险以及保命的需求了。”
达丽娅露出个颇有些如释重负的笑容,“现在开始,我要好好享受生活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在喀山或者彼得堡,和奥莱娜合伙一起经营一家雕塑馆。”
说到这里,达丽娅已经迈步走向了门口,“所以那些东西我根本用不上,与其冒着风险保存一颗用不上的定时炸弹,还是把它留给需要的人吧。”
“最后一个问题”
卫燃跟着站起身,等对方停住脚步,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时候,这才再次指了指桌子上的木头盒子,露出一个对方帮忙培养出来的温和微笑问道,“老师,这份礼物呢?为什么送我这些?”
“就当做一份纪念吧”
达丽娅再次转过身,继续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已经消弭在历史里的东西,交给一个历史学者保存是最好不过的了。他们早该被遗忘了,但我又希望能有人记得他们。”
“我会好好保存的”卫燃稍稍抬高声音做出了承诺。
“那就麻烦你了”
仿佛年轻了十几岁的达丽娅洒脱的朝着身后的卫燃挥挥手,带着惬意的微笑,在狗子贝利亚的护送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这座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大院子。
直到目送着对方钻进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轿车,卫燃这才用力搓了搓脸,抱着那个白桦木盒子走进了收藏室。
将那张或许能保命,或许也能杀了自己的内存卡送进食盒的最底层,接着将装有纪念品的白桦木盒子送进了收藏室保险箱的最底层,卫燃再次鼓起勇气,走进了时光图书馆的地下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