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水手克里斯的父亲雨果先生,当时却因为回澳大利亚轮休以及举办婚礼而侥幸躲过了一劫。
等到1942年的时候,克里斯的父亲雨果先生,又参加了科科达小径战役,而他的妻子,也被送到了相对更加安全的昆士兰,借住在了辛普森家的农场里。
后来二战结束,脱掉戎装的雨果先生成为了一条远洋捕鱼船的水手,辛普森的父亲卡兰先生,也在成年之后,在雨果的蛊惑下成为了一名水手。而雨果的妻子和已经出生的克里斯,则继续在辛普森家的农场里生活工作。
后来的事情充满了戏剧性,在1957年的时候,年轻的水手卡兰因为在船上斗殴被辞退,同在一条船上雨果先生,也跟着辞掉了大副的工作,决定带着比他小了能有十岁的小兄弟卡兰换一条船工作。
很快,他们二人便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一条招核的捕鲸船,他们急需一位大副,和一位身手不错的水手长。
不出意外的,雨果先生和卡兰这装作不认识的兄弟俩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这两个在船上至关重要的岗位,并且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跟随这条捕鲸船离港前往珊瑚海海域开始了捕鲸作业。
或许是运气使然,这条捕鲸船很快便有了收获,随着一条条鲸鱼被捕杀,那头招核船长也在决定归港补给的当天夜里,拿出了珍藏的清酒宴请所有的海员。
只不过,也就在那天晚上,身为大副的雨果在将喝多了的船长送回船舱里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船长室办公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相册。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拿起了那本鳄鱼皮的相册,接着,他不但在那本相册里看到了穿着军装手拿武士刀的船长,更看到了卡兰的哥哥汉尼拔,看到了其他曾经和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看到了他们被砍头的照片!
也就是那天晚上,大副雨果用船长室墙上挂着的武士刀,在水手长卡兰的帮助下,杀死了船长和船上几乎所有的招核水手,并且带走了翻找到的两本相册和所有的财物。
在那之后,这兄弟俩干脆跑到了尚且没有独立的巴布亚新几内亚领地,在萨曼莎他们的原始部落里躲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才又回到了澳大利亚。
从那之后,雨果便将妻子和儿子克里斯接回了达尔文港做起了小生意,卡兰也彻底放弃了水手的工作,回到家里的农场成为了一名牛仔。
几乎就在辛普森先生讲完这段父辈经历的同时,夏漱石也将车子开到了一间看着颇有特色的饭店里。
而在等待上菜的功夫,辛普森先生用包着纱布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继续说道,“这就是相册的来历了,我的父亲活着的时候一直说,能在茫茫大海上遇到当年的杀死他兄长的仇人,这是上帝赐予他的复仇机会,所以即便再来一百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死那个刽子手。
只是我的父亲卡兰先生,和克里斯的父亲雨果先生恐怕都没想到,他们并没有杀干净,所以在克里斯的侄子卢克决定出售那本相册的时候,给他和那些无辜孩子惹来了杀身之祸,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所以您也遭到了谋杀?”卫燃等夏漱石翻译之后惊讶的问道。
“你肯定知道前段时间发布视频承认自己是凶手的那个杀手吧?”
辛普森摊摊手,颇为庆幸的说道,“很不幸,我的伤就是他留下的,如果不是当初在我的农场里工作的唐听到了我的惨叫,并且叫醒了所有的牛仔,恐怕我的葬礼都结束了。”
说到这里,辛普森用完好的那只手拎起了他的公文包,在唐翻译的帮助下,打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本同样款式的鳄鱼皮相册毫无保留的递给了卫燃,“看看吧,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另外一本相册。当然,我可不会开价十万美元。”
“听起来您和那位幸运的卢克似乎并不熟?”听完了夏漱石的翻译,卫燃接过相册的同时问道。
“确实不熟”
辛普森摇摇头,“卢克的父亲是克里斯母亲的弟弟,那是个有名的烂赌鬼,他死了之后,卢克就跟着克里斯生活了,我和克里斯仅仅在过节的时候才会相互联系,而且他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莫尔兹比港,我们之间见面并不方便。”
合着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卫燃和负责翻译工作的夏漱石同时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这才翻开了辛普森先生刚刚交给自己的相册。
然而,在看到里面的那些黑白照片时,无论卫燃还是夏漱石却都攥紧了拳头,这一张张照片记录的依旧是屠杀,但背景却变成了满是残垣断壁的城市。
最让他们二人呼吸加重的是,那些被屠杀的人,基本都是亚裔长相,其中相当一部分人,穿的也是颇有华夏民国服饰风格的长衫!
“新加坡大屠杀”
辛普森的嘴里蹦出一个沉重的词汇,“这是雨果先生告诉我的父亲的,也是我的父亲告诉我的。他们说,这些照片是新加坡大屠杀的时候拍下的,那些被屠杀的,都是当地的华人和华侨。”
“辛普森先生”
卫燃听完了夏漱石的翻译之后站起身,郑重的问道,“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第1102章 烧焦的照片和辛普森的托付
“先不急”
包厢里,辛普森随和的朝卫燃摆了摆他那只完好的右手,“请先坐下吧,等你先看完相册里的其他照片,我们再聊别的事情。”
见卫燃看向自己,夏漱石立刻将原话翻译成了汉语。至此,前者这才坐下来,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桌子上摆放的鳄鱼皮相册。
继续往后翻,这本同样款式的活页相册几乎前面三分之一的厚度固定的照片,记录的全都是新加坡大屠杀中奸淫掳掠的恶行,照片犯下这些恶行的人,也不像另一本那样圈定在三个招核鬼子的身上,那些施暴者,都是最普通的士兵——就像那些被施暴者都是普通人一样。
谁说招核平民是无辜的?
卫燃不由的冷哼了一声,它们或许是无辜的,但这个世界从来最不缺无辜的人。
照片里那些被肆意屠杀凌辱的人不同样是无辜的吗?彼时四万万饱受被侵略之殇的中华儿女,又有哪个不是无辜的?
“看这张”
夏漱石从兜里掏出一副丝绸手套戴上,接着又取出一支茶杯口大的放大镜,对准了其中一张照片里的主角们。
那是四只手拿三八大盖,刺刀下还挂着痔疮旗的士兵。
这四只士兵的脸上定格着疯狂且得意笑容,但他们双手端着的刺刀上,却都穿着一个小小的,还拖着脐带的婴儿!而在他们的脚下,则是四具被开膛破肚的女人尸体!
“这群畜生...”
卫燃嘟囔了一句之后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整个人也跟着平静下来,默不作声的继续翻动着相册。
继续往后翻,这本相册中间的三分之一,记录的却全都是一个戴着眼镜,手里牵着狼狗的鬼子做下的各种恶魔行径。
记录这些兽行的照片,有的明显是在新加坡大屠杀的时候拍下的,有的似乎更早一些,还有的,则明显是山打根死亡行军途中拍下的。
卫燃记得这个人更记得那只狗,在另一本相册的最后一页,就有这只穿着和服踩着木屐,胸前还挂着一台旁轴相机的鬼子的照片,他甚至记得,这只似乎是个记者或者摄影师的鬼子名叫“长冢让次”。
在这一张张以它为主角的照片里,它犯下的战争罪行相比之前看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屠杀平民、屠杀战俘,凌辱女人和孩子、虐杀婴儿、又或者用那些稚嫩但却满是血迹的小胳膊小腿儿饲喂那只狼狗,乃至驱使这条狗撕咬那些骨瘦如柴的战俘和无辜的平民。
而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它的脸上被定格的,只有无比疯狂的笑容。
“这个人就是我的叔叔”
辛普森指着一个被砍头的战俘说道,“当时这本相册就是在这一页摊开在那位船长的办公桌上的,雨果先生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被砍头的战俘,就是我父亲的哥哥汉尼拔·辛普森。
也正是为了记住他,记住这份仇恨,我的父亲给我取了同样的名字。”
说完,辛普森不由的叹了口气。
一边假意听着夏漱石的翻译一边继续往后翻,照片里的背景却变成了似乎是船舱一样的环境。
但接下来这张照片记录的,却是包括那只名叫长冢让次的野兽在内,和另外几个只穿着兜裆布的男人,在凌辱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
这张照片里虽然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到那个女人的长相,但在照片的角落,却还有好几个排着队,同样只穿着兜裆布的鬼子。
继续往后翻,其后十几张照片,几乎都是长冢让次和一些兽兵凌辱乃至折磨这个女人的镜头。
而在其中两张照片里,甚至还给这个一脸绝望的短发女人拍了一张面部特写和赤身裸体的特写。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包括这两张特写在内,几乎所有能看出这个女人面部特征的照片,却都像是被烟头烫过似的,只留下了一团无法辨认的焦黑孔洞。
而在最后一张和这个女人有关的照片里,她依旧赤身裸体而且看不清面部特征,但她的身体却似乎和一颗水雷绑在了一起。而且看周围那不多的几个水鬼子们似乎在欢呼的肢体动作,似乎马上就要把她和水雷一起推入大海似得。
和身旁的夏漱石对视了一眼,已经有了共同猜测的二人默不作声的将视线又投向了桌子上的相册,卫燃也跟着将其翻到了下一页。
在这一页固定的四张照片里,主角是个只穿着短裤,身材矮小瘦弱的男人。
他被牢牢的绑在了甲板上,但是,和刚刚那个女人的照片一样,他的面部特征,也被类似烟头之类的东西烫的一片焦黑无法辨认。
在第二张照片里,他又被戴着头套押送到了一座码头上,那照片的边缘,还能看到迎风招展的痔疮旗,以及部分的船舰轮廓。
等到第三张照片的时候,这个依旧戴着头套的男人却被推进了一个土坑,周围还有三个手拿铲子的鬼子似乎正准备往土坑里填土。
卫燃甚至一眼认出来,这三个鬼子,就是另一本相册里的那三个刽子手!
再看最后一张照片,却是名叫长冢让次的鬼子,站在被填平的活埋坑上,用脚踩着一块大石头让人给他拍下的照片。
“这些照片本来是放在相册最开始的”
辛普森赶在卫燃往后翻之前说道,“但是为了避免被认为是什么限制级的涩情摄影集,所以这些残忍的照片被我的父亲移动到了新加坡大屠杀照片的后面。”
听完了夏漱石的翻译,卫燃点点头这才继续往后翻动。
只不过,接下来的相册活页上,却都是那位长冢让次凌辱各种女人时拍下的瞬间。
虽然这些照片依旧是黑白色的,但那些女人立体的五官却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些都是白人女性,或者说,是漂亮、年轻而且明显被强迫的白人女性。
稍稍加快速度往后翻了几页,这些香艳且残忍的照片之后,却和另一本相册一样,用一个个的小纸袋固定着不少底片。而在最后一页的封底内侧,依旧有一张长冢让次的照片和完全一样的签名。
见卫燃又把活页翻到了保存底片的那几页,辛普森像是猜到了他想找什么似的说道,“除了那个似乎在船上被凌辱的女人和被活埋的男人,其余的每一张照片都有对应的底片。”
闻言,卫燃扭头看向了夏漱石,后者愣了愣,将这段英语翻译成了汉语。
稍作沉吟,卫燃和夏漱石再次对视了一眼,开口用汉语说道,“辛普森先生,现在可以说说你需要我做什么了吗?”
“唐,去帮我找一家超市买瓶高档华夏酒怎么样?顺便让服务员等半个小时之后再把菜端上来。”
辛普森说着,从兜里抽出几张百元面值的澳元递给了刚刚一直负责帮他把汉语翻译成英语的唐翻译。
“没问题辛普森先生”
年轻的唐翻译接过现钞,起身说道,“我大概也需要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回来,如果您额外需要买些什么,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个年轻的翻译朝卫燃和夏漱石歉意的笑了笑,这才离开了包厢。
“唐是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莽撞的卢克如果有他一半聪明,就不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辛普森说完又叹了口气,“卫先生,我需要你做什么依旧不急,现在能不能先说说你的推测。”
趁着夏漱石翻译的功夫,卫燃也思索了一番,然后这才明知故问道,“您需要哪方面的推测?”
“有关那些没有底片的照片的推测”辛普森先生在夏漱石翻译到一半的时候便抢答了这个问题。
“你怎么看?”
卫燃朝身旁的夏漱石问道,随后悄悄的起身,走到包厢门口猛的打开了房门。见那位唐翻译不在外面,他这才关上门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阿梅利亚·埃尔哈特”
夏漱石顿了顿,又额外补充道,“那个被活埋的,说不定是他的领航员弗雷德·努南。”
说完,夏漱石又将这句话用英语复述了一遍。而辛普森也点点头,坦诚的说道,“和我父亲卡兰以及克里斯的父亲雨果先生推测的一样。”
“所以...”
夏漱石话刚起了个头,辛普森便无奈的摇摇头,“但是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和男人的面部特征根本就看不到,更无从分辨照片拍摄的时间和地点,这根本什么都证明不了。”
耐心的等夏漱石翻译完,辛普森起身走到相册的边上,熟练的翻到了活埋那个男人的照片一页,指着那三个手拿铁锹的鬼子,“这三个混蛋,就是另一本相册里的那三个刽子手。”
说完,辛普森却又一次将手伸进了他的公文包里,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也就比烟盒大了一圈的金属盒子。
打开这个金属盒子,这竟然是个做工颇为精致的防水相框,而在对折的两个相框里,分别还有一张泛黄的合影。
这两张照片里,都是穿着和服的长冢让次和另外一本相册里的三个同样穿着和服的刽子手的合影,区别仅仅只是背景不同罢了。
“这张照片里的背景是招核广岛县的产业奖励馆,当然,这是被小男孩深情亲吻过的建筑遗址,二战后,那里一般被叫做原爆圆顶馆。”
稍作停顿给夏漱石留足了翻译的时间,辛普森又指着第二张合影里的背景说道,“这个伪造的小号自由女神像,其实是1950年3月,在招核的大阪开幕的美国博览会上的布景。”
“所以它们都活了下来”夏漱石在翻译之前便道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对,那些恶魔都活了下来。”
辛普森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这两张照片,本来是放在卢克准备出售的那本相册里的,在我的父亲卡兰和克里斯的父亲雨果先生在世的时候,他们几乎穷尽毕生,都想找到剩下的三个刽子手,又或者找到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的照片底片,又或者那个男人被活埋的具体位置。”
在将这句话翻译给卫燃之后,夏漱石疑惑的用汉语嘀咕道,“他们想找到另外三个刽子手复仇这我理解,但是他们找那个女飞行员做什么?”
“复仇,依旧是为了复仇。”卫燃近乎下意识的解答了这个疑惑。
“复仇?”
夏漱石愣了愣,紧跟着立刻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复仇,如果能证明那个被凌辱后丢进海里的女人是女飞行员埃尔哈特,如果能证明那个被活埋的男人是埃尔哈特的导航员。
只要把这些证据公布出来,无论已经死了的摄影师长冢让次,还是另外三个刽子手,他们余生都将惶惶不可终日,甚至极有可能死于美国的报复。
或者说,只要证明了那个女人和男人确实是埃尔哈特和她的领航员搭档,美国自然会帮他们找到另外三只刽子手。
反过来讲,那位雨果先生和卡兰之所以找不到那三只刽子手。恐怕也是对方在得知相册丢失之后,和他们一样选择了隐姓埋名。
甚至,卫燃有理由怀疑,那个不久前已经死了老家伙之所以定居达尔文港,说不定有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找到这两本至关重要的相册。
可由此,就产生了新的疑问。思索片刻,卫燃朝夏漱石使了个眼色,随后直来直去的用汉语问道,“辛普森先生,坦白说,我在另一本相册里看到了几张彩色的照片,在其中一张照片里,似乎有一架飞机的残骸。”
“那是我的父亲和雨果先生出钱买下一架飞机残骸亲自摆在那座小岛上的。”
辛普森回答的格外坦诚,语气中也带着惋惜,“雨果先生试图通过伪造发现了埃尔哈特女士的飞机残骸,来引出那三头藏起来的刽子手。但是非常遗憾,他们失败了。”
“失败了?”夏漱石下意识的问道,“怎么失败了?”
“据我父亲说,雨果先生是在1965年左右才找到一座满意的小岛,又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布置好了买来的飞机残骸,并且使它尽量看起来和小岛已经融为了一体。”
辛普森摊摊手,“但是当他拿着辛苦伪造出来的照片找到《悉尼晨报》的一位编辑的时候,对方却一眼看出了破绽。最起码,他把机身喷绘的颜色都弄错了,可这又怎么怪的了他呢,他从来就没见过那架飞机,但那位编辑却亲眼目睹过那架飞机在莱城起飞。”
稍作停顿,涵养极好的辛普森先生耐心的等夏漱石翻译完,这才继续说道,“不过即便如此,那位编辑为了报纸的销量,还是刊登了他伪造的新闻,只是把彩色照片变成了黑白照片而已。
但我不得不说,那是个错误的尝试,就在新闻刊登出去不久之后,那位编辑以及雨果先生,就相继因为各种意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