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恐怕已经受够了丛林里的蚊子和蚂蝗,当然,还有痢疾。”
瓦洛洛说话间同样将一口老痰吐进了煮关东煮的高汤里,用一串鱼丸胡乱搅动的同时不忘继续调侃道,“你们没注意维克多不管去哪都带着他缴获的那个蚊香筒吗?而且他可比我们爱干净多了。”
“又不是我想带着的...”
卫燃暗自嘀咕的同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难以避免的想起了当初在雨林里穿着开裆裤窜稀的恐怖回忆。
“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正在削土豆的卡兰打着哈欠问道。
“当初我们在一座瀑布的上游一起拉屎撒尿,还有一个叫尼尔的士兵和瓦洛洛部落一个名叫凯凯的小伙子。”
正在切萝卜的雨果憋着笑低声解释道,“瀑布的下游就是当时侵略科科达小径的招核士兵的扎营地,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它们似乎正在做饭。”
“你没记错”瓦洛洛赞同的同时,那张黑脸上也浮现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你还记得他们?”
“记得,当然记得。”雨果理所当然的说道,接着却叹了口气,“我经常在梦里看到他们,”
“所以...”卡兰下意识的看向了正在熬煮咖喱的那口锅。
“我们也要吃饭的”
卫燃及时的提醒道,同时用手里的勺子敲了敲自己负责的鱼汤锅怂恿道,“想做什么往这口锅里加。”
“看我的!”
卡兰说着,将手里的削皮刀和土豆随手一丢,接着竟解开了裤子,随手拿起了一个小碗,带着满脸的坏笑接了小半碗略显上火的尿液,一边往鱼汤锅里倒一边遗憾的说道,“我刚刚才去过洗手间,只有这么多了。”
“我开始喜欢上厨房的工作了”卫燃说着,越发卖力的用手里的长柄勺子搅动着锅里的鱼汤。
而憋着笑的另外三个人,顿时也觉得这工作时间之外的加班似乎也变得有意思了一些。
如此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四个人总算在水手们结束工作之前,弄出了足够所有人吃的大米饭和咖喱,以及风味十足的鲜美鱼汤和关东煮。
各自用各自的饭盒打了些米饭和咖喱,四人放心的将厨房交给了另外四个过来替班的水手,带着疲倦的身体返回了属于他们四个的船舱。
填饱肚子的四人爬上吊床倒头就睡,这条捕鲸船却没有停下,仍在缓慢航行着,利用声呐雷达寻找着鲸群,同时也在一点点的远离着澳洲大陆。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才睡了不到7个小时的卫燃等人也被一个不会英语的厨师用一把长柄勺子翘着舱门叫醒,一脸蛮横的招呼着卡兰和瓦洛洛去厨房里帮忙。
几乎前后脚,这条船的三副也叫走了雨果。这被太阳晒的格外闷热的船舱里,也就只剩下了卫燃一个。
慢悠悠的爬起来,卫燃先给手里的那台相机换了个新胶卷,随后闲庭信步的走向了船首甲板。
让他意外的是,这里不止有守着捕鲸炮的水手,那位化名费尔南多的鬼子船长也在这里,而且对方手里同样举着一台相机。
见对方看向自己,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抢先一步用日语问道,“长冢先生也喜欢摄影吗?”
“当然,这是我最大的爱好。”
这位捕鲸船的船长看了眼卫燃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这是英国产的军旗相机吗?你怎么用的这种老古董?”
“这是我的一位记者朋友送过我的礼物”
卫燃说着慷慨的将相机摘下来递给对方,“要上手试试吗?它虽然年纪很大了,但非常好用,就像这条捕鲸船一样。”
“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我没有理由拒绝了。”
长冢让次稍作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将他自己的相机也从脖子上取下来,递给卫燃的同时,也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军旗相机。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卫燃就认出来,对方使用的这台是尼康生产的第一台相机,这玩意儿在后世可是个值钱的古董。
他尤其记得,基洛夫市经营相机店的丧钟老兵列瓦就曾和他说过,这种相机总产量都不到四位数。随便哪一台功能完好的,都能轻松在莫斯科或者彼得堡换一套高档公寓。
当然,相比这玩意儿在后世的价格,卫燃却看到了更加有意思的东西,在这台相机上,有个极具历史特色的独特标记——“Made in occupied Japan”,翻译成汉语,可以是“被占领的招核制造”也可以是“战败国招核制造”。无论哪一个,这里面的侮辱意味可都是赤裸裸的根本不加掩饰。
可没办法,这标签是它们的美国爸爸要求的,更何况打上这个标签就能免去相当一部分的高额商品税,所以即便在52年正是结束使用这个标签,也依旧有很多招核企业没有做出改变。
当然,这种标签并非只在相机上出现,各种在战后到1952年之间生产出来用于出口的,基本上都有这个标签——哪怕是个一次性的套套。
以至于后世,很多极端的鬼子又翼把带有这个标签的东西当作国耻,玩了命的在全世界进行收购销毁——哪怕是个一次性的套套。
只不过嘛...
假意用这台相机的取景框对准长冢让次的卫燃内心冷哼了一声,这个化名费尔南多的长冢让次、这个曾经屠杀了不知道多少无辜者的招核战地记者、这个战犯,恐怕是在用这台相机卧薪尝胆呢。
没有按下快门,卫燃只是礼节性的尝试取景之后,便将这台相机还给了对方,并且奉上了对招核光学产品的虚假赞美,并且顺势借着双方共同拥有的摄影爱好聊了几句。
可惜,对方远比卫燃想的更加谨慎,不但根本没有提及自己曾经是个摄影师,甚至都没提及曾经参加过二战,反而托词他们一家在移民巴西之后,就一直在经营着照相馆。
心知这样的方式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卫燃果断的终止了这个话题,热情洋溢的用手里的相机,给对方和身后的捕鲸船上层建筑拍了一张合影。
而已经是个捕鲸船船长的费尔南多,也招呼着正在操纵捕鲸炮的水手过来,用他的相机,给他和卫燃拍了一张合影。
“我喜欢拍摄鲸鱼,就像我喜欢吃鲸鱼肉一样。”
费尔南多船长接过水手递回来的相机同时说道,“那些巨大的生物越出海面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了,但是很遗憾,这四个月来,我一共也只拍到了两次,一次是在指挥室,一次是在罗经甲板,两次的角度都太高了。”
“抓拍这种瞬间需要运气才行”
卫燃笑着朝站在捕鲸炮旁的水手扬了扬下巴,“或者是毅力,除非像他一样长时间守在甲板上才有可能。”
“确实如此”费尔南多赞同的点点头,随后无比遗憾的说道,“但我终究是个船长。”
说完,费尔南多不等卫燃开口回应,便主动邀请道,“维克多,难得在这条船上遇到和我有同样爱好的人,所以要不要去我的船长室坐坐?那里不但有我以前的摄影作品,而且还有一间暗房。”
“我非常乐意,长冢先生。”
卫燃换上英语额外补充道,“当然,前提是费尔南多船长不会因为我工作的时候偷懒扣除我的工资。”
“哈哈!你真是个幽默的人!我想费尔南多船长是不会扣除你的工资的。”
说完,这位在相机里藏了无数秘密的捕鲸船船长热情的抬了抬手,用日语继续说道,“走吧,我们去船长室坐一坐。”
在对方的引领下,上工摸鱼的卫燃跟着钻进船舱,沿着楼梯来到了位于指挥室正下方一个视野最好的宽敞舱室里。
这间足有30多个平方的船舱里不但拥有独立的卫生间,而且还奢侈的装了两台在这个时代绝对不算多见的窗式空调。
而在其余的墙壁上,还固定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画框,那些画框里有不少招核的街景和不知拍摄于何处的自然风景,但更多的,却是各种大尺度的美女照片,以及一只土佐狗和穿着和服的长冢让次在各种背景下的合影,这其中,就有卫燃在后世的神户曾经去过的那座宅院里的照片。
长冢让次似乎非常满意卫燃脸上惊讶和错愕的表情,略带得意的说道,“这些都是我亲自拍摄的,尤其这些漂亮的女士,她们在拍下这些照片之前,都曾在床上服侍过我。”
“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卫燃虚假的恭维了一句,同时却快速打量了一番这个房间里的布置。
除了那些画框,这个舱室里还有两组和墙壁固定在一起的柜子以及一张办公桌,外加一张双人的大床,那张床的床头,还有个似乎和地板固定在一起的保险箱。而在那两组柜子的边上,便有个木门。
“想拍下这些照片,不止需要摄影技术,还需要体力和魅力,男人的体力和人格魅力。”
身高最多也就一米六五的长冢让次颇为得意的炫耀着,同时也从兜里摸出一串用银色锁链连接在腰带扣上的钥匙,打开了那扇上锁的木门。
“确实如此”
卫燃扫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钥匙,在进门之前指了指一张照片里的狗子问道,“这只狗是你的宠物吗?它怎么没在船上?”
“确实是我的宠物,它叫太郎。”
长冢让次的语气中也多了一丝丝的遗憾,“它本来在船上的,但是大概半个月前,我们靠港补给的时候它在码头上跑丢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它。”
“你们会再见面的”卫燃表情真挚的祝福了一句,同时也在心里追加了一个条件——在地狱里。
“但愿像你说的那样”长冢让次说话间推开房门打开了照明灯,“请进来看看吧,这里就是我的暗室了。”
“打扰了”卫燃客气了一句,跟着走进了这个狭长但却依旧凉爽的房间。
或许是鬼子社会的阶级制度惯性使然,这个铺着榻榻米的细长房间虽然明显没有人居住,但在唯一的一扇一米见方的玻璃窗上却依旧奢侈的安装着一台正在工作的窗式空调。
除了能让这条船上绝大部分水手恨的牙痒痒的空调,这个最多也就两米宽四米长的房间只在进门一侧靠墙摆放着一个铁皮柜子,其余的空间便是和墙壁固定在一起的各种冲印设备和一条不足一米宽的过道。
尤其让卫燃在意的是,在这个房间最尽头的一张实木桌子下面,还有另一个保险箱。
不过,他却并没有盯着那个保险箱多看,反而认真的和对方讨论起了冲印照片的技术以及摄影技术未来的发展。不出意外,来自后世的卫燃各种“新颖”的想法都让长冢让次赞叹不已。
只不过很可惜,这头谨慎的鬼子船长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将这个暗室借给卫燃用用的话题。最多也只是吝啬的表示,他这里有足够多的胶卷储备,如果卫燃需要,可以原价出售给他而已。
在这凉爽的空调房里的闲聊一直持续到了中午饭点,两人也在船舱各处喇叭的呼喊中各自拿着相机跑出了房间——那些水手们又一次发现了鲸群。
第1160章 食物和项链
正午,火辣辣的阳光痴心妄想的试图烧开珊瑚海的海水煮上一大锅够全世界人喝的什锦鱼汤。
碧波荡漾的海面上,远离常规航线的长冢丸号捕鲸船却已经将船速提到了18节,卖力的追赶着正前方不远处那支庞大的鲸群。
得益于刚刚在船长室的闲聊,本来该去仓库工作的卫燃也在费尔南多船长的邀请下,端着相机进入了指挥室,旁观对方指挥水手们追捕鲸群的全过程。
在得到对方的允许之后,卫燃给指挥室里的水手们拍了几张照片,邀请他上来的费尔南多也在忙碌之余介绍道,“我们正在捕杀的鲸群,目前观测到的大概有二十多头,我们大概能抓到其中的四分之一,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捕杀其中的一半。”
它这边话音未落,船头的捕鲸炮便已经开火,透过指挥室的玻璃窗,卫燃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支打出去的标枪带着一条白色的绳索轻而易举的便命中了船身一侧的一头鲸鱼,指挥室里的众人也立刻发出了一阵万碎欢呼。
只不过这次,这条捕鲸船却并没有停下更没有减速,就连甲板上的水手都没有对那条被命中的鲸鱼进行打捞。
在卫燃不解的注视下,船头的捕鲸炮再度开火,而最先打出去并且命中目标的那支标枪拖拽的绳索尾部,也出现了一颗格外显眼的充气浮球。
在捕鲸炮一次次的开火中,一颗颗标枪被打出去,原本碧蓝的海面上,也被染出了一团团的红色。那些不断翻滚的红色海水中央,还各自飘着一颗显眼的充气浮球。
就在卫燃几次试图举起相机,几次都没按下快门的时候,费尔南多却一脸激动的走到指挥室一侧墙壁悬挂的那面鬼子痔疮旗下,伸手从旗子下,固定在墙壁上的刀架上,解下了一柄用皮带固定在上面的武士刀,将其当作手杖杵在了地板上,交叠双手,将掌心搭在了刀柄上。
除了这让卫燃忍不住想砍它一刀的王八练功姿势,费尔南多原本用英语进行的指挥也切换成了通过喇叭广播到全船各处的日语。而那些分布于指挥室甚至甲板上忙碌的水手们,也大声的回应着对应的命令。
在这高效的杀戮之下,仅仅不到一个小时,视野内的最后一头鲸鱼也被捕鲸炮打出的标枪命中。
“船长!一共捕杀了11头,都是抹香鲸!”指挥室的扩音喇叭里,一个水手大声汇报道,紧跟着,除了卫燃之外的众人便发出了一声欢呼。
“干的很好,开始吧!”
费尔南多弯腰凑到指挥台上固定的麦克风上发布了新的命令。
很快,这条捕鲸船在兜了个圈子之后便开始了忙碌的打捞,卫燃也在脖子上仍旧挂着相机,手里却多了一把武士刀的费尔南多的邀请下离开指挥室,走向了船尾甲板。
几乎就在他们走上甲板的同时,最后一头被抓捕的鲸鱼也已经通过船尾的斜坡栈桥拽了上来。
“维克多,今天是个丰收的好日子,帮我们拍几张照片吧。”
费尔南多说话间将挂在他自己脖子上的相机递给了卫燃,接着用他的武士刀指了指刚刚拽上来的鲸鱼,“就拍那些勤劳的水手们工作的场景就好了,最好每头鲸鱼被拉上来的时候都拍一张。”
“长冢先生不介意出现在镜头里吧?”
卫燃接过相机的同时故意用日语,故意用长冢这个姓氏来称呼这位船长,“这对一位捕鲸船的船长来说,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这是我的荣幸”费尔南多说完,重新摆上了双手杵着那把武士刀的驾驶,甚至还挺起腰收起了小腹。
合着跟老子这儿摆pose呢?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举起这台尼康相机,将甲板上宰割鲸鱼的血腥场景,以及脸上流露出洋洋得意的小人模样的费尔南多都纳入取景框按下了快门。
一连给费尔南多拍下了五六张各个角度的照片,后者这才满意的接过了属于自己的相机,同时指着即将被拽上来的第二头抹香鲸说道,“这次的收获很多,等把这些鲸鱼都打捞上来,我们就可以回航了。”
“这么快?”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我们的货舱容量有限”
费尔南多解释道,“而且我们的补给也不是很多,先把这些收获送回去,然后采购更多的补给,我们就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就直说上次出航根本没钱多买补给呗...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猜测出来的实情,嘴上却是问道,“这么说我们还是在悉尼港停靠吗?”
“不,我们去布里斯班港”费尔南多解释道,“归航的路上我们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收获的。”
他这边话音未落,甲板上的水手中便有人吹响了哨子,紧跟着,便有四个原本正在忙碌的水手快速跑进了船舱。等它们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各自多了一支捕鲸枪。
很快,这四头水手便跑到了甲板边缘,将手里的捕鲸枪枪托用铁销固定在栏杆上。
“是偷肉的鲨鱼或者海豚”
费尔南多话音未落,其中两名水手便不分先后的开口,将枪管里那支连接着绳索的小号标枪打了出去。
很快,第三头鲸鱼被拽了上来,稍晚一点,一连几只身上插着小号标枪的海豚也被拽了上来!而那四头原本使用捕鲸枪的水手,也纷纷换了工具,熟练的将那些尚在挣扎的海豚宰杀切割成了大大小小的肉块。
“它们的尾鳍肉非常好吃,尤其是制作刺身,晚餐的时候你可以尝尝。”
费尔南多说完,已经转身走向了指挥室,“维克多,你就留在这里给大家拍照吧。”
看了看费尔南多的背影,卫燃藏起了眼中的杀意,继续透过手里的相机镜头冷眼旁观着甲板上的屠宰和打捞鲸鱼尸体的作业。
一头抹香鲸有多大,卫燃实在是不好形容,他唯一能想到的准确词汇或许便是“肉山”。
但这样一座肉山从被拖拽到船上开始分割再到送进下层甲板的冷藏货舱,全程却仅仅只需要半个小时最多40分钟的时间而已。而这条捕鲸船的船尾上层甲板,一次就可以同时宰割三头鲸鱼!
仅仅不到两个小时,之前捕猎的11头抹香鲸和沿途额外抓到的7只鲨鱼、20多只海豚,全部成了这条船的战利品。
而唯一证明它们曾经在这片干净的海域存在过的痕迹,便只有海面上被冲下甲板的血水染红的那条航迹,以及闻到血腥味游过来的各种海洋生物。
借着费尔南多临时安排的摄影师的身份,卫燃也得以跟着最后一条鲸鱼被分割的尸体进入了下层甲板的流水线,亲眼目睹了提炼鲸鱼油以及过滤鲸脑油的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