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卫燃和明显已经上头的穗穗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位和自己的老妈是堂兄妹关系的舅舅终究还是站在自己和穗穗这边的,所以即便地下室里啥都没有,也不能拂了对方的好意。
痛快的同意了这位二舅的提议,卫燃带着一脸兴奋的穗穗,跟着这位二舅装模作样的楼上楼下参观了一遍,并在最后,按照二舅给的剧本,以请大家吃顿饭为由,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目送着二舅带着那些工人们搭乘两辆面包车离开,穗穗撒腿就往小楼的阴面跑。见状,卫燃摇了摇头,迈步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找到那个显眼的白色化工桶,卫燃发现,那位二舅不但给准备了电镐撬棍之类的工具,而且还提前顺过来个插线板。
“你不会是不会用吧?”穗穗见卫燃还不动手,颇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要不让我来?”
“你去前面放哨去,顺便把小院的铁门关上。”
卫燃说着,已经将电镐顶在了封堵住地下室窗户的红砖上按下了启动键。
根本没费多大的力气,他便轻而易举的撬开了一条砖缝,并且借助这条缝隙一点点的扩大,最终将封堵这扇窗子的两层红砖全部拆了下来。
这扇地下室窗户宽不过一米,高也只有半米,木制的窗棱已经略显腐朽,但玻璃却仍旧坚挺的保持着完整。而在窗子里面,似乎还挂着类似百叶窗一样的东西。
一番观察,卫燃从化工桶里掏出一双挂胶手套戴上,小心翼翼的将那块带有花纹的长条玻璃取下来放在一边,随后用撬棍撬掉了烂糟糟的木头窗框。
轻轻撩起窗子里面那层软帘,当卫燃将二舅提前给准备的手电筒伸进地下室里的时候却愣了愣。
这个尘封的地下室里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干燥,但里面的东西,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的多。
“穗穗”
卫燃朝着站在银杏树下东张西望一脸警惕的姑娘招呼了一声。
他这边话音未落,穗穗便一溜烟似的跑过来,探头探脑的问道,“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先别进去”卫燃拦住快把脑袋伸进去的穗穗,“看看就行了,小心缺氧。”
“这都是什么东西?”
穗穗往后缩了缩,目光也跟着卫燃手里举着的手电筒打出的光束来回移动着。
“那些好像是老式的印刷机”
卫燃用手电筒光的光束对准了这个半地下的房间靠墙摆着的那一溜四台落满了灰尘的机械说道,“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的办公室里就有一个类似的玩意儿,那时候我用的试卷都是用那破玩意儿印出来的。”
“这里怎么这么多印刷机?”穗穗接过卫燃拿着的手电筒晃来晃去的观察着,但紧跟着,她便发出了一声惊叫,刚刚从卫燃手里拿来的手电筒,也打着转叮叮当当的掉进了地下室里。
“怎么了?”
卫燃见穗穗打着激灵就往后躲,一张小脸也变得惨白,立刻在提高警惕的同时,用身体挡住了穗穗。
“有人!那里面有人!好像是用绳子上吊的!”被吓坏了的穗穗堪称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卫燃的身后,却是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第1175章 刀马旦王昭君?
用绳子上吊?在地下室里?
回过神来,早已见惯了生死的卫燃拉起被吓的脸色惨白的穗穗站起来往远处退了几步,随后拉开车门假意一阵翻找,借着手套箱的掩护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手电筒。
重新回到被撬开的地下室窗户边上,卫燃蹲下来打来手电筒,让昏黄的光束照了进去。
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他便看到了吓到穗穗的东西。这东西乍一看确实吓人一跳,但其实却是一套看着格外华丽的京剧戏服。
这套戏服似乎由一个架子撑着,最外面是一条几乎透明的薄纱,里面则是一件大红色的披风,而那顶格外华丽的盔头上,那两根修长的翎子几乎贴着地下室的屋顶,猛一看还真像是有人在地下室里上吊了一样。
这个宽大的地下室里自然不止一套华丽又吓人的戏服,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几根由绿色铁皮柜子围着的承重柱之外,靠墙的位置还摆着一张张的办公桌,稍远点的位置,似乎还有些看不全轮廓的机械。
“里面有人上吊吗?”卫燃身后,穗穗躲在那颗银杏树的后面心惊胆颤的小声问道。
“没有,过来看看吧。”卫燃招了招手。
“是...是什么东西?”穗穗扶着树干警惕的问道,却是根本不往前迈步子。
“一套戏服,还挺好看的。”卫燃说话间走向了穗穗,拉着她来到了窗子边。
小心翼翼的蹲下来侧着身往里快速瞅了一眼,穗穗立刻闭上了眼睛,随后又小心翼翼的睁开,见被光束笼罩的确实是一套戏服,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人吊在房梁上了呢。”
“你在这儿守着,我先下去把手电筒捡上来。”卫燃说完,根本不等穗穗同意,便将上半身探进了窗子里。
一番仔细的观察,他收回上半身,换成双腿先进去,扒着窗台跳了进去。
弯腰捡起刚刚被穗穗不小心摔下来的强光手电筒,卫燃在关掉手中那支铁皮手电筒的同时,借着将其揣进兜里的动作收回了金属本子。
把强光手电筒的调整到泛光模式,这间能有四五百平的地下室里绝大多数的东西也被照的纤毫毕现。
摸出打火机点燃试了试含氧量,见火苗没有熄灭,他这才收起打火机蹲下来,伸手拂开了地板上厚厚的一层灰尘。
出乎他的预料,这间如此宽敞的地下室,地板却并非砖石,反而是仍旧无比坚固的实木地板。
再看看头顶,这地下室的挑高少说能有三米,头顶更是安装着两排不知道是否还能用,但至少全都完整无缺的荧光灯管。
环顾四周,这地下室里还有四根能有一米见方的承重柱,这些承重柱全都被一个个的铁皮柜子围住。而在四根柱子的中间,便是那套穿在木头人身上最外面还罩着一层薄纱,仅仅露出两条翎子的华丽戏服。
明智的没有动那套戏服,卫燃谨慎的打开那些铁皮柜子的柜门,却发现这里面能找到的只有一沓沓早已发黄的白纸,以及一些早已褪色且黏连在一起的彩纸。
这些柜子里虽然没什么发现,但这地下室却有相邻的两边墙壁,各自贴墙摆着一排被帆布遮住,仅仅只露出下半部分的机械和桌子。
轻轻掀开油腻腻的帆布,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两边靠墙摆着的,竟然是一台台工作原理和缝纫机似乎有些类似的印刷机,以及一些他小时候还在乡村学校读书时,在老师办公室里看到过甚至帮老师打过下手的简易油印机。
只可惜,这些机器虽然保存的似乎还不错,但这一圈找下来,却依旧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文字记载。
“你找到什么了吗?”将脑袋探进窗子里的穗穗压着嗓音问道。
“没有呢”
卫燃说着,看向了角落靠墙位置,那是一条贴墙往上的水泥台阶,台阶边缘有带雕花的木质扶手,但在台阶上方尽头,却被一块块红砖直上直下的垒砌起来,彻底堵住了这连通一楼和地下室唯一的出入口。
给这明显后期垒砌的红砖垛拍了张照片,卫燃转身看向这个水泥台阶最下一层靠着墙角的位置,这里孤零零的额外摆着唯一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子。
看了眼身后的方向,见唯一被撬开的窗户已经被承重柱遮挡的严严实实,卫燃伸手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接着又取出煤油打火机,揪出里面的棉团往锁眼里挤了几滴煤油。
稍作等待,他用手里的撬锁工具轻而易举的打开了这个看着很有年头的挂锁。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的拉开柜门的时候却不由的眉头一跳!
这铁皮柜子的最下层,是两个能有三四升容量,带有磨砂口盖子的大号棕色玻璃罐子。
这俩看着格外厚实的玻璃罐子上,还用苍劲的毛笔字分别写着吓人的“氯酸钾”和“苦味酸”的字样。
万幸,这俩玻璃罐子都是空的。否则的话,一旦把它们混在一起,其爆炸威力绝对要比同体积的黑火药大得多。
再看这铁皮柜子的第二层,他却只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那是一支仍旧泛着油光的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和一把鬼子的二六式撅把转轮手枪!
“要了命了...”
卫燃再次看了眼身后,顾不得许多,以最快的速度取出食盒,将那两支枪胡乱丢进去,随后立刻收了食盒。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在这个铁皮柜子里,还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一首诗:
孤儿哭无泪,山鬼聚为燐。
古道麻衣客,空帏白发亲。
循陔犹有梦,负米竟无人。
忠孝家门事,何须问此身。
挠了挠头,早就把唐诗宋词还给老师的卫燃果断的再次掏出手机先拍了张照片,待确定这柜子里除了最上层还放着些红药水、纱布之类的东西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危险物品,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迈步走向了地下室中央位置那套穿在木头假人身上的戏服边上。
或许是在这幽暗的地下室里放了太久,这套戏服已经落满了灰尘,如果细看的话,最外面罩着的薄纱个别位置其实已经出现了些许的破损,那两根翎子也秃了毛,倒是里面的戏服,看起来仍旧雍容华丽。
转着圈观察了一番,卫燃小心翼翼的掀开薄纱,再次取出手机,给这套戏服拍了张照片顺手发给了仍在窗子外面等着的穗穗,同时一边往窗子的方向走一边大声招呼道,“穗穗,把刚刚那个照片给你姥爷发过去,他没事就喜欢看京剧,肯定能认出来那套戏服是谁穿的。”
“里面有什么宝贝吗?”穗穗一边把照片发出去一边问道。
“没有”
卫燃故作遗憾的回应道,“这里好像是个小型印刷厂,除了那些机器,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把你拉上来?”穗穗将胳膊伸向了地下室里的卫燃。
“我怕把你拽下来”卫燃踮着脚将手电筒递给了穗穗,“往后退退,我自己上去。”
闻言,穗穗立刻接过手电筒让开位置,而卫燃也在一个助跑之后轻而易举的扒住了窗台,脚下用力蹬了两下,便顺着不过半米高的狭长窗子爬了出去。
“给二舅打电话吧”
泥猴子一样的卫燃一边拍打着全身各处沾染的尘土一边说道,“让他帮忙暂时把这扇窗户重新封死吧。”
“我这就打电话”穗穗话音未落,却已经先一步拨给了自己的姥爷。
这爷孙俩一番沟通,穗穗挂掉了电话之后说道,“问出来了,我姥爷说,那套戏服好像是王昭君穿的,什么汉明妃里的刀马旦王昭君,他说他也不太确定。”
王昭君?那不女的吗?
莫名的,卫燃不由的想起来,当初陈广陵和自己说,陶老爷子年轻时可是地方戏曲团里的台柱子,难不成他唱的就是这个王昭君?应该不能吧?
就在他疑惑间,却听穗穗继续说道,“我姥爷说,让你多拍几张照片给他看看。”
“这还拍什么呀”
卫燃说话间又麻溜的跳进了地下室,“我试试看能不能给它搬出来,搬家里好好看去。”
第1176章 卧槽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卫燃驾车拉着穗穗和一套华丽的行头离开了化身工地的小院,在导航的指引下,径直开往了白羊淀的姥姥家。
这一趟的路程绝对不算近,所以等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不但天都已经黑了,卡坚卡姐妹也早已经带着给她们充当翻译的陆欣妲提前坐在了饭桌上。
当然,相比这仨早就和两家老人混熟了的姑娘,在一个闲置的房间里,还多了十几口上锁贴着封条的樟木箱子,而在院子的一角,则摞着几张脏兮兮的八仙桌以及十几把太师椅,外加一张卫燃曾经用过的琴桌以及一张能有三米多长的条案。
这一堆桌椅是挑出来的没有被火烧过的,隔着几米远的另一边,还堆着更多的老式桌椅,那些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灼烧的痕迹。
卫燃原本想让父母帮忙找个仓库,但却没想到那两位把仓库安排在了姥姥家。
他更没想到,才一天的功夫,自己的姥爷都已经安排好了木匠,等着年后出了正月,就帮着把那些被烧坏了的拆一拆看看能不能再拼出来几套完整的桌椅,顺便还能把本来就完好的翻新一遍。
一边闲聊,卫燃和穗穗也在四位老人的帮衬之下,将车里那套华丽的戏服给搬了出来。
一路颠簸,这套戏服倒是完好无损,反倒那个金属骨架的木头人已经散了架。
“姥爷,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吗?”卫燃用手撑着那个看着格外华丽的盔头问道。
“昭君盔,错不了。”周老爷子笃定的说道,“这用料可够扎实了,恐怕是个名角儿专用的盔头。”
“这身衣服这料子也厚实”卫燃的姥爷韩老爷子也跟着说道,“这也是你从那个小洋楼里找到的?”
“可不”刚刚在车上睡了一路的穗穗抢着答道。
“好好收着吧”周老爷子一番打量之后说道,“这东西弄不好是个老物件呢。”
说完这个,他便招呼道,“你们俩记得去看看那些皮箱。那里面有几个底都糟了。”
闻言,卫燃和穗穗立刻来了兴致,招呼着看热闹的卡坚卡姐妹以及陆欣妲帮忙,将这一套行头送进了一个空房间,随后一窝蜂似的簇拥着四位老人钻进了放有樟木箱子的房间。
显然,开盲盒的乐趣根本就不分国籍人种以及男女和老幼。只不过,这些箱子虽然都贴着封条,但那泛黄的封条条却只写着“灿华剧团”四个字而已。
用两个扳手轻而易举的掰开了第一个木头箱子上仅有酱豆腐大小的挂锁,穗穗立刻掀开了盖子。
只可惜,让卫燃颇为意外的是,这樟木箱子里面竟然还用钉子钉着一层略带锈迹的薄铁皮。这铁皮外面,还糊着一层80年代末的报纸。
至于这箱子里装着的,却是一件件叠的格外整齐,而且用白纸做分隔的戏服。
“第二箱”穗穗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闻言,卫燃立刻用手里两支扳手一橇,轻而易举的掰开了第二个挂锁。
等穗穗将同样里面钉着铁皮且糊着报纸的箱子盖掀开,这里面装的却是一双双厚底或者薄底儿的戏服靴子。
“不会全是这个吧?”
穗穗嘀咕了一句,在卫燃的帮助下一个挨着一个的掀开了这足足十几口箱子,却发现这些箱子里,有一半装的还真就全都是戏台上用的行头或者道具。
倒是剩下的那一半,装的却是伴奏用的二胡、唢呐、铜锣等等之类的传统京剧乐器。
毫无疑问,除了之前没见过这些玩意儿的卡坚卡姐妹和陆欣妲看哪个都觉得有意思,真正开盲盒开出快乐的恐怕也就四位老人。卫燃和穗穗嘛,他们俩对这些还真没多大的兴趣。
“怎么办?”
穗穗一脸失望的朝卫燃问道,她倒是没想着能从这些箱子里翻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至少眼前这些,唯一让她还有些兴趣打算当作收藏的,恐怕也就其中一口箱子里那些用纸盒单独装着的各种盔头罢了。
“还能怎么办”
卫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陈老师和柳老先生让咱们自行处理,我看就处理给姥姥姥爷算了,你看着吧,等不了几天咱们就能体验体验‘姥姥门前唱大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