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个弹匣,让人数根本不占优势的众人得以暂时占据了上风。
然而,随着李随安的手枪也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不得不捡起一支老套筒的开始,伤亡也终于再一次笼罩了他们。
眼看着又一个战士倒下,卫燃手中的三八大盖用力一抡砸开对面捅过来的刺刀同时直接松手,从牛皮本子里拿出佩枪扣动了扳机。
不等对方中枪倒下,卫燃右手抓住对方的脖领子当作盾牌,同时朝着周围几个小鬼子连连扣动了扳机!
“卫燃!战车后面!”
李鹤仙一声大吼,卫燃也反应极快的调转枪口,一枪命中了那个已经把机枪架在坦克残骸上的小鬼子脸上。
“还有多少子弹?”李鹤仙捅死和他拼刺的小鬼子之后问道。
“三颗”卫燃收起手枪的同时,将尸体往前一推,顺势捡起刚刚丢下的步枪。
“先留着”
李鹤仙话音未落,立刻迎上了一个身材壮硕的小鬼子,然而,却不想没几下便被对方扎穿了大腿!
卫燃见状来不及多想,再次掏出佩枪,连续扣动扳机,解决了自己和李鹤仙各自的敌人。
“快躲开!”李随安一声大喊,举枪对准城墙缺口处一个已经摸到机枪的小鬼子便扣动了扳机。
然而,这慌乱中的一枪却根本没有命中对方,而后者更是已经扣动了那挺机枪的扳机!
刺耳的枪声中,正准备把李鹤仙拉起来的卫燃只觉得一阵剧痛,随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自手肘以下猛然断成了两节!
“艹!”
卫燃下意识的往后一躲,紧接着头顶城墙上便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
一时间,几乎将他们这几人包围的小鬼子接连中弹,城墙缺口处的那名机枪手也跟着倒地,紧接着,便是一枚枚的手榴弹丢到缺口附近轰然炸开!
“撤!先撤回去!”城墙上,一个中年军人扯着嗓子喊道。
城墙下的众人呆愣片刻,立刻搀扶着伤员跑进了内城门的掩体后面。
“随安,找...找个绳子,帮我绑死。”
疼的直哆嗦的卫燃脸色煞白的说完,哆哆嗦嗦的从兜里掏出了一支吗啡扎在了伤口的附近。
但这吗啡虽然能止疼,但却根本止不住血。李随安神色慌乱的左右看了看,随即手忙脚乱的解下武装带的肩带,在另一名战士的帮助下,用力绑死了卫燃的右手手肘,
直到伤口渐渐不再滴血,同时那支吗啡也开始发挥作用,卫燃这才注意到,李鹤仙此时正捂着肚子,脸色竟比自己还差,而他身上那件棉袄,也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挣扎着挪到李鹤仙的边上,卫燃艰难的撕开对方的棉袄,随即便看到了腹部被刺刀扎出来的伤口!
根本没有犹豫,卫燃从兜里掏出最后一支吗啡扎在了李鹤仙的身上。但同时他也清楚,这支吗啡唯一的作用也仅仅只是让他稍稍舒服一些,却根本没有办法救他的命!
“随安”
李鹤仙招招手,等一脸慌乱的李随安凑上来之后,费力的拔出腰间的大肚匣子递过去,“去...去城北关阵地,找韩...韩排长,让他过来支援,他...他认识我的枪。”
“三哥!”李随安带着哭腔接过手枪,却根本没有挪地方。
“快去!”李鹤仙虚弱的说道,“援兵早点到,活下来的人就多一点。”
“你...你等我回来!”李随安将手枪揣进怀里,沿着破碎的街道,玩了命的跑向北关的方向。
李鹤仙看了看周围其余的士兵,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掩体里应该还...还有手榴弹,给我留两颗,你们...你们去城墙上帮忙!快去!”
仅剩的那几名战士相互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从掩体里搬出一箱手榴弹放在李鹤仙的边上,随后朝着和卫燃靠在一起的李鹤仙敬了一礼,扛起剩下的手榴弹,跑步冲上了城楼。
“你...你那戏法怎么变的?”李鹤仙哆哆嗦嗦的掏出两颗染血的烟卷,分给卫燃一颗之后问出了这两天最大的疑惑。
卫燃闻言叹了口气,探身就着不远处的火苗点上烟叼在嘴里,犹豫片刻后,他的左手出现了一支黑色的哑光手枪。
“这枪我没见过”李鹤仙断断续续的说道。
“八十多年后的手枪”卫燃如实答道。
“八十多年后?”李鹤仙先是有些不信,在沉默片刻后又突兀的问道,“我们赢了吗?”
“赢了”
卫燃收起手枪,背靠着掩体,仰头看向被硝烟笼罩的天空,“彻底赢了。”
“彻底赶出去了?东三省收回来了?”
“彻底赶回它们的小岛了,东三省也收回来了。”卫燃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道,“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老百姓...能吃饱...穿暖吗?”
“能!”
卫燃肯定的答道,“衣服随便穿,一天三顿白面馒头大米饭,顿顿吃肉都行。咱们国家还出了好几个神仙一样的人物,他们让所有人都不用饿肚子,不用担心生病,还有...”
听着卫燃越来越快的描述,李鹤仙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血染红的干瘪肚子和隔着皮肤凸出来的肋骨,心满意足的念叨着,“真好啊...”
“李班长,你有什么愿望吗?”
卫燃的问题让原本已经快闭上眼睛的李鹤仙又清醒过来,他弹飞手中的烟卷,费力的用身体挡住装着手榴弹的木头箱子,用下巴指了指远处走过来的一队小鬼子,“看见那队小鬼子了吗?”
“看见了”卫燃咬着牙答道。
李鹤仙笑了笑,“带头的那个是个大尉...你给他...变个戏法。”
“还有吗?”
“还有...”
反应越来越迟钝的李鹤仙想了想,带着哭腔说道,“我想吃汤圆了...想吃...周家小姐煮的汤圆...那上面还撒着桂花,可...可真香啊...”
卫燃愣了愣,挣扎着站起来说道,“李班长,你看好了,我给对面那矮王八变个戏法!”
“我看着...我看着...”李鹤仙说话的同时,用尽力气,从藏在身后的弹药箱拿出一颗手榴弹塞进了袖口。
卫燃弯腰捡起一把大片刀,一步步的走向了冲进来的那队小鬼子。用仅存的左手举起手中的大片刀,朝着对面那个腰间带着指挥刀的鬼子挑了挑下巴,“孙贼!过来比划比划!”
或许是这明目张胆的挑衅,又或许是卫燃右手仅存的半个手臂,那名鬼子扬了扬手止住身边的士兵,抽出了腰间的指挥刀,微微弯腰之后兹娃乱叫的冲向了一脸洒脱笑意的卫燃。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只剩下四五米,卫燃却突然松开了手中的大刀,同时手中出现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砰!”
一声清冽的枪声过后,那只举着指挥刀的大尉眉心出现了一枚焦黑的弹孔,它手中的指挥刀也在卫燃将佩枪收回牛皮本子的同时,“当啷”一声砸在了密布尸体的石板路上。
“噗通!”
一具温热的尸体直挺挺的摔在了卫燃的身前,而在他的身后,李鹤仙再无留恋,在那些小鬼子朝着卫燃开枪的同时,干脆了拉动了藏在袖口里的那枚手榴弹的拉火线。
仰面摔倒的卫燃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爆炸,感受着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自己离开地面,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第174章 重病
当充斥了视野的白光逐渐消退,车窗外熟悉的工作室也看的越来越清晰。
但卫燃却发觉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这疼痛来自被机枪打断的右臂,来自最后时刻那些打进自己胸口的子弹。
很快,压抑不住的惨叫从车里传到工作室又从工作室隐约传到了外面。但他却根本连扭一下头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野车仪表盘上的表盘一秒一秒的跳动。
那宛如挖肉剜心一般的强烈疼痛让他数次都因为抵抗不住而眼前发黑晕了过去,可下一秒,便又被这疼痛唤醒,继续一边发出无意义的低吼一边煎熬的等待疼痛消退。
直到表盘上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那无法忍耐的疼痛终于渐渐消退,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的卫燃扫了眼放在腿上的手枪和摊开的牛皮本子,眼前一黑终于失去了意识。
当他被手机铃声叫醒的时候,时间竟然已经到了早晨,再看看来电号码,竟然是穗穗打来的。
“难道她已经降落了?”
卫燃艰难的拿起杂物箱里的手机,可随后便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根本使不上力气。
无奈的换成左手,仅仅只是一个拿手机的动作,胸腹间也立刻回应了撕裂般的疼痛。
艰难的摸到手机按下接通键和免提键,穗穗的声音立刻从话筒里传了出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不会打扰了你的好事吧?”
“睡着了”卫燃虚弱的答道。
“你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儿不对?”电话另一头儿的穗穗立刻听出了端倪。
“没事儿”卫燃强打着精神遮掩道,“昨晚冻到了,有点儿感冒。”
“但你听起来像是快凉了一样”穗穗没好气的说道,“你最好快点儿去医院。”
“没事儿”
卫燃将座椅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角度,“你到了?”
“已经快到学校了,速度快点儿刚好能赶上考试。”穗穗不确定的把话题又扯了回来,“你真没事?”
“真没事儿”
“那行吧,我要下车了,等我考完试再给你打电话。”
“专心考试吧,我要继续睡觉了。”
卫燃最后敷衍了一句便没了动静,而电话另一头儿的穗穗在等了将近一分钟之后,这才彻底结束了通话。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忍着疼痛拉开棉衣的拉链,撩起里面的毛衣和内衬,随后便发现胸口的位置像是被人打过一样,残存着一大片仿佛溅开的水花一般的大片淤青。
抽着凉气一件件脱掉上衣,随即便发现整个右手肘上下也都遍布着严重的淤血,即使轻轻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卫燃发现自己竟然昏迷了十几个小时,中途更是漏记了好几个穗穗的电话。不过仍旧可以慢慢活动的右手倒是让他长长的吁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好在算是囫囵个儿的回来了。
闭上眼睛歇了口气,全身都没有力气的卫燃费力的推开车门,将掉在脚下的那支大肚匣子捡起来仔细的擦了擦,随后抱着刚刚脱掉的上衣,忍着胸腹间的疼痛,摸着黑慢慢挪到了楼上的卧室。直到扭亮台灯裹上被子,他这才召唤出了已经变回纹身的牛皮本子。
出乎他的意料,这本子的外皮竟然从牛皮材质变成了宛若青铜材质一般,足有半厘米厚的金属书皮上还密布着斑驳的绿色锈迹。就连那支金属羽毛笔,也镶嵌在了封面上对应了凹陷轮廓里。
迟疑片刻,卫燃将台灯调亮了一些,随后翻开了第一页。
让他惊讶的是,在这一页自己的照片下面,原本“战地摄影师卫燃”这七个字的下面,竟然还多了一行“军衔:少尉”的字样。
这是给老子升官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继续往后翻动,第二页没什么变化,背面的红色漩涡里,那支毛瑟刺刀也安安静静的漂浮在上面。
第三页同样如此,卫燃拿出背面漩涡里的那支使用大量钛合金零件的CZ P09手枪看了看,随后又将其塞了回去。
继续往后翻,出乎意料,第四页背面的红色漩涡却停止了转动,上面甚至还有个长达100多个小时的倒计时!
100多个小时...五天?
卫燃在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没办法伸进停止转动的漩涡里拿出那盏煤油汽灯后,索性继续往后翻阅。
好在,第五页背面的红蓝两个漩涡里的望远镜和SVT40半自动步枪,以及第六页红色漩涡里的禄来双反相机都没有受到影响,全都可以取出来。
但第七页那枚初级战地天使勋章下,那个装着医疗箱的红色漩涡却停止了转动,其上同样出现了一个长达一百多个小时的倒计时。
这么说,是因为我把煤油汽灯和医疗箱送给了那间中药铺,所以才被锁住了?
卫燃思索片刻,这才翻到了第八页。
在这一页上,那张原本用金属羽毛笔绘制出来的20响大肚匣子,以及握着这支枪的大手已经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
卫燃记得清楚,那正是李鹤仙生前,将手枪递给他的堂弟李随安,让他去求援时候的画面。
在这张黑白照片之下,暗红色的字迹仿佛还透着硝烟和血腥味:
山川异域,不共戴天
仓禀斋掌柜,于1938年3月17日,滕县破城后击毙敌兵两名,以身殉国。
李鹤仙,于1938年3月17日滕县破城后,引爆手榴弹,以身殉国,时年24岁。
李随安,滕县保卫战末期,前往北关阵地求援途中遭炮击重伤,后被北关阵地官兵发现,经北城门突围逃生。
滕县保卫战后,李随安化名李望川参军,辗转多处战场,抗日战争结束后,复李随安之名返回字贡定居。1988年9月18日夜与世长辞,留有一子,至死未向任何人透露从军经历。
继续往下看,却用黑色的字迹写着一个叫做“李望川”的名字和一个位于字贡的详细地址,以及一串明显属于国内的手机号码。
在这些信息往下,字迹又恢复了暗红色,另起一行工整的写着那支大肚匣子上的诗句,“烽烟血辱染河山,倭儿不灭不归川,许国征战何惧死,杀尽日寇铸京观。”
没有急着翻页,卫燃从照片旁边的纸袋子里拿出几张底片对着台灯看去,连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短短的几天里。
许久之后,卫燃叹了口气,将底片塞回纸袋子,随后将纸页翻到了背面。
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一行黑色的简短字迹写着,“周家小姐亲手煮的汤圆。”
卫燃哑然失笑,将手伸进红色漩涡,忍着胸口的疼痛拎出了一个大红色的华夏传统食盒。
这食盒的提手和第一层盖子之间,还躺着一个仅有铅笔盒大小的黄铜小算盘。算盘的其中一条边框上,还清晰的刻着“仓禀斋”三个小字。
将算盘放在一边,卫燃轻轻掀开食盒第一层的盖子,紧接着便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那是一盏普普通通的白瓷大碗和一把同样材质的汤匙,这碗里的汤圆不但冒着热气,其上还撒着些许的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