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摄影师手札 第987章

  可当他打开最后一个饭盒的时候,却发现这里面放着的,是几个塑料皮本子和几支铅笔。

  他记得清楚,这些塑料皮本子和铅笔,都是这个空投箱子自带的。

  抽出一个本子小心的翻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写,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全都如此。

  可当他抽出最后一个本子打开的时候,却发现第一页便用铅笔绘制着一顶德军钢盔,那钢盔的周围,还坠着16枚宛若生日蜡烛的子弹壳。

  轻轻往后翻动了一页,其上是一篇用铅笔写的俄语日记。

  “今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爸爸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打着盹儿,我以为我在做梦,直到他给我端来了一碗肉汤我才意识到,我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继续往后翻了几页,后面的日记虽然没有写详细的日期,但却琐碎的记录着每次睡醒之后发生的事情。

  在那些文字里,这对父女因为“假死”和相互不希望对方去前线一次次的发生了争吵——直到某一篇日记里,蒂莫菲不告而别,并且留信提议,把一直在争论的问题留待她养好伤之后再谈。

  这一页,还夹杂着蒂莫菲留下的亲笔信,漂亮的花体俄文和悠雅的遣词,似乎都符合一位贵族后裔的修养。

  再后来的某一篇日记里,养伤的蕾吉卡架起了那台望远镜,开始热衷于在没有极光而且不下雪的日子里寻找那些漂亮的星星来打发时间。而在这几页日记的后面,还会划出不同的星星分布。

  继续往后翻,蕾吉卡有关星空的日记没有坚持几页便宣告终止,紧随其后的最后一页,也只是写下了那句“我要去参加游击队了,我的弟弟死了,我的爸爸也战死了。现在该轮到我去了,总要有人去赶跑那些侵略者才行。”

  也就在他看完这最后一页日记的时候,他的左手虎口处也闪过了一瞬间无法忽视的烧灼感。

  甩了甩手,卫燃略作犹豫,最终却又将手里的笔记本放回了饭盒里。随后将这个装的满满当当的空投箱子小心的放回了原位,驾驶着雪地摩托拖拽着一路往北,最终停在了一片封冻的湖泊边缘。

  拍了拍狗头让这个大块头老老实实的在拖斗上蹲着,卫燃取出望远镜观察了一番周围,这才取出了金属本子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果不其然,这一页多出了一个蓝色的反转漩涡和一行字——那些隐藏在极光之上的星星真的很漂亮,真的很想让我的弟弟和爸爸也能看到。终于,我也像他们一样,变成了极光之上的星星。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将这蓝色漩涡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和猜测的一样,这里面放着的真就是那台施耐德生产的,25X105倍的超大广角的望远镜。

  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奖励对于卫燃来说或许只是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用上的道具,但对于蕾吉卡姐弟来说,却是证明了他们曾经为保卫摩尔曼斯克和物资铁路付出了什么的最直接证据。

  只不过,奖励给卫燃的这台安装在三脚架上的望远镜,却一如既往的被抹掉了铭牌信息,转而多了个沙漏标记。

  循着记忆,卫燃握住包裹着一层皮套的手柄转动望远镜的角度,让它和当初蕾吉卡观察的方向尽量保持着一致,随后用额头顶着头枕,把眼睛凑到了目镜的边上。

  借助这台望远镜极佳的光学性能,他轻而易举的让视线穿过了极光之间的缝隙,轻而易举的对准了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星星。

  他知道,那颗是至关重要的北极星。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却并不急着收起这台大号望远镜,反而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雪橇车,准备把帐篷搭起来。

  然而,当他掀开雪橇车上覆盖着的帆布时,却意外的发现这雪橇车的车尾,竟然横向固定了一个被拆掉了拉手和橡胶轮的空投箱子。

  掀开这空投箱的盖子,卫燃不由的哑然失笑,这里面放着一套德军的双面冬季迷彩以及一双配套的德军山地靴。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当初他得到的丝绸伞布制作的衬衣衬裤和缴获来的羊毛衣裤以及一双塞着裹脚布的高腰拉普兰靴子,甚至就连原本装在箱子里的那件鹿皮袍子都放在了这里。

  转而掀开那个装满了各种罐头的木头箱子,这里面原本放着的鹿皮袍子自然是没有了,但在箱子盖的内侧,却挂着两个方盒子手电筒,那挂点的位置甚至还各自镶着一枚纪念银币。

  见状,卫燃索性坐在雪橇车上,将金属本子一页页的检查了一番。

  可惜,除了那支在历史片段里丢失的毛瑟刺刀那一页多了个10天的倒计时,除了怕疼不想取出来的运输车,他也再没有多余的发现了。

  在唏嘘中搭好了帐篷有点燃了铸铁炉子,卫燃却再次站在了那台超大号望远镜的边上,缓缓转动方向,漫无目的的观察着这片夜空和点点的繁星,奢望着能找到代表那一家三人的星光。

第1273章 老丈人的坚强后盾

  冰封的湖岸边,在夜空中搜寻了许久的卫燃最终还是轻轻转动,将望远镜的仰角归零,和正前方冰封的湖面保持的平行,左右移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得益于这台望远镜宽广的视野,他在一番观察之后发现,这片冰封湖泊的形状似乎有些特殊——它看起来似乎是个天然的心形,这个心形湖泊的心尖近乎指着正北的方向,而他以及他身后藏在针叶林里的那几栋荒废的木屋,则恰好位于湖泊南侧“心坎”的位置。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立刻翻出了GPS,将此时此刻的坐标和金属本子提供的其中一组坐标对照了一番。

  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数值,卫燃收起了望远镜,带着狗子在GPS的指引下走进了湖岸边的针叶林。

  就和他刚刚灵光一现之间猜测的那样,金属本子提供的坐标并非那三栋荒废的木屋,而是和它们相距不过百米的一片林间空地。

  只看地表的积雪隆起的情况就知道,这片林间空地恐怕同样散落着不少地质变迁活动留下的巨石。

  当GPS上显示的坐标和金属本子提供的坐标完全一致的时候,卫燃也在一快被积雪掩埋的石块前停下了脚步。

  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卫燃取出工兵铲刮掉了地表的积雪,挖出了一块能有24寸行李箱大小的石头。

  在这块石头正对着不远处那三栋木屋的一面,其上凿刻着两个名字和对应的生死时间。

  柳波芙·齐克 1895——1926

  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 1893——1942

  这是...蕾吉卡和尤里父母的坟墓?

  卫燃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其上凿刻的名字。

  看得出来,柳波芙·齐克这个名字和后面的时间,凿刻的时候非常用心,凿刻出来的字迹,也是漂亮的花体俄文和花体数字。

  可相比之下,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这个名字,雕刻的却显得格外匆忙,他甚至能从那略显风化的字迹中勉强分辨出来,这个名字完全就是用斧子之类的工具刻上去的。

  所以是蕾吉卡某次回来的时候掩埋了她的父亲?还是她当初离开之前掩埋了他?

  卫燃对此不得而知,但找到这里总算是了却了一丝丝的遗憾。

  取出香烟点燃了三颗放在这块天然的墓碑之上,他这才带着狗子贝利亚转身离开了这片空地,回到了搭在湖边的帐篷里。

  翻找出进入历史片段之前采购的那些吃喝,卫燃守着熊熊燃烧的铸铁炉子弄出来一大锅番茄牛腩汤,又往里面泡上一大块切成麻将块的大列巴,搭配着从酒桶里倒出来的一大杯伏特加好好的填饱了肚子。

  将剩下的大半锅放凉的牛腩汤同样泡上两个大列巴端给狗子贝利亚,卫燃又给帐篷里的铸铁炉子添满了煤球,随后在酒意中躺在了铺着北极熊皮的雪橇车上,蒙上驯鹿皮毯子放心的进入了梦乡,将值班警戒的工作交给了专心干饭的狗子贝利亚。

  睡梦间,卫燃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寒冷的极夜里,顶着凛冽的寒风,举着步枪寻找着隐藏起来的敌人。

  可就在他准备开枪的时候,蕾吉卡的那些雪橇犬却一窝蜂似的围了过来,将他包围在中间,你一口我一口的像是在吃冰激凌一样乐此不疲的舔着他的脸。

  终于,卫燃总算在狗子贝利亚用鲜红的大舌头从左边脸蛋舔到右边脸蛋,又从右边舔到左边的“洗礼”中醒了过来。

  推开好心叫自己起床的狗子,接着又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腥臭的口水,卫燃坐起来之后这才注意到,摆在帐篷中间的铸铁炉子和挂在头顶的煤油灯虽然仍在燃烧着,但不远处原本扣上的帐篷门却被顶开了足够贝利亚进出的一角,而且那火炉的边上,还多了一只已经被咬死的雪兔。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这一觉已经睡了六七个小时,也怪不得狗子贝利亚叼了个兔子回来——这个大块头又饿了。

  无奈的起身给火炉里添了些煤球,卫燃熟门熟路的给那只兔子扒皮开膛丢进锅里煮上。

  趁着等待兔子肉煮熟的功夫,他也取出卫星电话拨给了阿历克塞教授,这大概的算起来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快一天的时间,对方肯定已经看到了坎达拉克沙,就是不知道,那个老家伙到底是在忙着寻找线索,还是在忙着寻找好酒罢了。

  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一通电话打过去虽然能通,但对方却既没有接听也没有直接挂断。

  无所谓的收起了卫星电话,卫燃钻出帐篷寻了棵看着有前途的小树撒了泡尿,随后在纷飞的降雪中驾驶着雪地摩托又回到了那三栋荒废的木屋旁边,再一次将那个空投箱搬出来放在了塑料拖斗上,将其拖拽回了帐篷边上。

  等到锅里的兔子肉煮熟,卫燃这才一样样的收了帐篷雪橇车和铸铁炉子等物,接着又将放凉的水煮兔子丢到塑料拖斗上让贝利亚慢慢啃,他自己则在前面驾驶着雪地摩托,拖拽着干饭的狗子和此行的收获,绕远兜了个圈子返回了萨韦利的家。

  这一来一回耽误了十来个小时的时间,萨韦利的老爹尼基塔却并不在家,好在,这院子的大门并没有上锁,那栋木刻楞房子里的壁炉也仍旧燃着炭火。

  根本不知道客气,卫燃摸索着点燃了桑拿房的炉子,又烧好了洗澡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蒸了个桑拿,随后换上了干净衣服瘫在了壁炉边的椅子上。

  几乎前后脚,阿历克塞教授也在三次未接之后第四次打来了电话。

  按下接听又按下了免提,卫燃还没来得及张嘴,便听另一边的老家伙得意的嚷嚷道,“维克多!我的好外甥好女婿,你怎么知道我这边有收获了?”

  “你有什么收获了?”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找到了一份1917年二月革命之后,对科尔尼洛夫第一突击分队成员的特赦名单。”电话另一头的阿历克塞教授兴奋的说道,“在莫斯科的档案馆里找到的,那份特赦名单里,就有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的名字。”

  “等等,你去了莫斯科?”卫燃挑了挑眉毛。

  “当然不是,我还在坎达拉克沙。”阿历克塞教授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在莫斯科也是有些朋友的。”

  “所以你就查到了这些?”

  “当然不止!”

  阿历克塞教授激动的嗓门都抬高了一些,“还是在这一年,十月革命之后,这个名字又出现在了通缉名单上,罪名是反对十月革命。”

  “没了?”卫燃一边划拉着身边的狗头一边问道。

  “你这是什么语气?”

  阿历克塞教授没好气的说道,“我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查到这么多已经是巨大的收获了。”

  “那下一步呢?”卫燃追问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查?”

  “当然是去一趟莫斯科了”

  阿历克塞教授理所当然的答道,“不过我没钱了,我的好女婿,我需要你帮我买一张...”

  “恐怕不行”

  “维克多!我的宝贝女...”

  “你恐怕得立刻回来一趟”卫燃加快语速堵住了对方百试百灵的蠢话,“我这边也有些发现。”

  “你也有些发现?你发现什么了?”电话另一边的阿历克塞教授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发现了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的墓地”

  “噗!咳咳!咳咳!”

  卫燃这一句话才说完,电话另一头儿便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以及明显是酒杯砸在桌子上发出的弹跳声。

  很是给这老家伙喘匀了气儿,电话里也立刻传来了对方满是怀疑的质疑,“这怎么可能!你是从哪找到的?!”

  “昨天你们走了之后,我去镇子上喝了一杯。”

  卫燃空口白牙的编造着谎话,“然后找几个猎人请他们也喝了一杯,后来有个喝多的猎人告诉我他似乎在哪见过这个名字。”

  “然后你就找到了?”

  “哪有那么容易”

  卫燃故意来了个大喘气这才解释道,“我给那位猎人买了足足两大瓶最贵的伏特加他才想起来并且告诉了我大概的位置,我赶到那里之后又用了很久的时间才从齐膝深的积雪里找到他的墓碑。”

  “那个猎...”

  “我另外还找到了三栋荒废的木屋,从里面发现了第二个空投箱子。”卫燃根本不给对方提问的机会,“那里面有一台施耐德25X105倍的望远镜和一具蔡司生产的一米测距仪以及一本日记和...”

  “我现在就回去!”阿历克塞教授心急火燎的说道,“你守着那些东西,我立刻就回去!”

  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卫燃随手将其丢到了一边,接着走出木刻楞房子,打开了自己带回来的空投箱子,将那台超大号的望远镜取出来架在了存放尤里尸体的冰窖边上,再一次对准了北极星的方向。

  “这是你的姐姐蕾吉卡看到的星空”

  卫燃摸了摸用冰块搭建的冰窖,一边喃喃自语的嘀咕着,一边将眼睛凑到了目镜的边上。

  毕竟在荒废的木屋里弃置了那么多年,这台望远镜即便保存的依旧完好,也远不如金属本子给自己的那一台,镜子里积攒的些许的污渍也难免让视场显得略显昏暗和模糊。

  没再触碰这台望远镜,卫燃又取出了那台一米测距机装好了目镜举起来对准夜空比划了一番。

  这个沉重的玩意儿同样可以装在那个三脚架上,但以今天的目光来看,随手打开百度地图的测距功能都能轻而易举的把这个大铁棍子甩出去几条街远了。

  万幸,卫燃也根本不需要它来测距,他只是单纯想看看这具测距机的光学性能罢了。

  比较可惜的是,和那台品相还算不错的望远镜相比,这具测距机的镜头几乎被霉雾给填满了。

  将其重新收好,卫燃仔细的洗了洗手正要给自己踅摸点吃的,穗穗却打来了电话。

  “歪歪歪?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回摩尔曼斯克了?”电话刚一接通,穗穗便以极快的语速极低的声音问道。

  “你这是从哪得到信儿了?”卫燃好奇的问道。

  “果然!”

  穗穗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爸爸是不是和他的朋友在一起,他的朋友是个穿着深蓝色羽绒服、光头、留着斯大林胡子而且酒糟鼻子,现在正准备坐火车从坎达拉克沙去摩尔曼斯克?”

  “你让卡妹查到的?”卫燃自以为猜到了答案,同时也暗暗琢磨着,安菲娅是不是入侵了教授的手机。

  “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穗穗无奈的说道,“我爸爸的那位名叫帕夏的朋友五分钟前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他和我爸爸的照片,上面不但有定位,还炫耀了我爸爸送给他的新手机,顺便还提到他们马上就要上车了。”

  “额...确实有这回事儿,不过我并没有跟着,我在摩尔曼斯克等他们呢。”

  卫燃如实说道,他本来确实要帮着老丈人打掩护的,奈何老丈人的朋友不靠谱,那就别怪他甩锅了。

  “我妈还说,我爸爸打算买一具德国进口的死人回去研究?”穗穗继续问道。

  这个应该算走私不算进口吧...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索性毫无隐瞒的将前因后果以及最新的发现毫无保留的复述了一番。

  “我妈打算装不知道”

  穗穗最后低声说道,“不过你最好让我爸爸少喝点酒,另外带些像样的纪念品回来,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天就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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