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已经站到了紧闭的铁门前,从手环中抽出铁丝。
“三秒钟。”他说。
念茯出奇地领会了青年的意思,从虚空中抓出长鞭甩向常胥,硬生生抽打在常胥淡化了一半的身影上。
瞬移被阻断,齐斯“咔哒”一声打开了铁门上的锁,矮身钻了进去。
然而下一秒,身后便陡然蔓开一阵寒凉。
常胥在毫秒间发动新一次瞬移,如鬼魅幽影般在他身后显影。
黑色镰刀锋利的刀刃直击后心,如切豆腐般没入他的背脊,贯穿前胸。
刀尖向下一转插入心脏,搅碎心房和血管,抽出的刹那甩下一串血珠,夹带着勾下来的皮肉。
冰凉的血液从豁口大量喷出,在空中拉出鲜红的飘带,又立刻浇落下来。
谁也没料到的致命一击!
齐斯向前摔倒在地,溅起沉淀的粉尘,血泊又转瞬在身下淤积,将那些尘埃吸附、溶解。
西斜的烈日投下血色的黄昏,被锁链吊起的神殿罩下阴影。
区区一具尸体是画面微不足道的点缀,恍若随意落下的闲笔。
常胥抬眼,看到头顶的猩红国王棋依旧高悬,【黑暗审判者】的效果要等到副本结束才能结算。
他横过断命,蹲下身,将手指伸到齐斯鼻前探了探,没有探到鼻息。
哪怕是不容易死去的鬼怪,在被当胸劈开后也该死去了。
齐斯这回没有以往那般好运,确乎是成了断命刀下的鬼。
这个作恶多端、害人无数的家伙,终于得以为他所害死的人偿命。
只是没想到,这个向来算无遗策的人,竟然会死得这般潦草……
常胥并不感性,因此没有生出分毫感伤惋惜之情。
他看向呆坐在一旁的念茯,淡淡道:“你好自为之。”
念茯早在抽出铁鞭的那一刻就脱离了隐匿的状态,这会儿脸色苍白地坐在老虎的脊背上,完全没想到齐斯会这么轻易地被一刀解决。
她从老虎身上跳下,在齐斯的尸体旁边蹲下,只觉得恍恍惚惚如同做梦,又格外想要骂人:“表现得那么厉害,怎么死这般快?”
常胥没有斩草除根的打算,兀自收了断命,回身向棋盘走去。
罪魁祸首已死,念茯虽然曾是帮凶,但到底不知是否害死过人,他没有不讲证据剥夺他人生命的资格。
观众席上兽声嘈错,为突如其来的变数议论纷纷;石台上的玩家们如石雕般静立,在夕阳下拉开狭长的影。
直到常胥重新站到棋盘上,他们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皆是不可置信。
齐斯竟然就这么草率地死了……
这个作为主线任务对象而存在的人,竟然才到副本第二天就被常胥轻描淡写地杀死了……
太简单了,一切都显得众人先前的如临大敌和机关算尽像极了笑话。
“不对,我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莱纳安皱着眉头,迟疑地说。
蹲坐着怀疑人生的念茯忽然看到地上的尸体飞快地抬起手,比了个手势:“走!”
被贯穿胸膛的齐斯从地上爬起,脏器从伤口中流出,又被他顺手塞了回去。
他浑身是血,本就呈红色的西装被染得斑驳,脸上斑斑点点的血渍模糊原本的面容。
他像极了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手拼合着伤处,另一只手撑地借力,翻身跃上虎背。
另一边,林烨终于想到了问题所在,一拍巴掌:“主线任务没有完成!齐斯还活着!”
玩家们看向念茯的方向,只见浑身是血的齐斯坐在虎身之上,地上只余一摊血泊。
“难怪那娘们不慌,敢情早就知道!”
林烨咬牙切齿,俨然是将念茯当作了共谋的同伙。
可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人被贯穿胸膛还不死呢?
齐斯又是怎么在常胥的眼皮子底下假死,骗过了所有人的?
念茯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被层层迷雾笼罩,越发看不清齐斯的底细。
却见虎背上的青年向她伸出手:“念茯,上来!”
伤口确确实实存在,而且伤得极重,血流如瀑布般涌流,为整只老虎蒙上一层血衣。
血色的巨虎睁着幽绿的眼睛傲然颔首,色彩浓艳得仿佛从壁画中走出。
齐斯浑身浴血,表情在血珠的妆点下煞是瘆人,却还有心情说笑:“对了,希望你有随身携带绷带的习惯。”
念茯抓住那只伸向她的血淋淋的手,借力爬上虎背。
她摸到了过分冰冷的体温,没能感受到心跳和呼吸,由此知晓此时说话和动作的齐斯的确是一具尸体。
但他又的确像是还活着一样。
“常胥!快!他们要跑了!”林烨忍不住出言催促。
他自知已经得罪了齐斯,生怕遭到报复,恨不得后者立刻去死。
常胥瞳孔微缩,来不及言语,纵身向两人一虎所在处奔去。
短时间内已经发动了三次断命的效果,耗尽了所有体力,他无法再进行瞬移。
但他本身的速度并不慢,足以在短时间内快速拉近距离。
“抓紧。”齐斯吐出两个字。
老虎化作一道疾风向撞入铁门后的黑暗空间,沿着廊道横冲直撞地向前奔跑。
齐斯随手甩上铁门,正好挡住飞身逼近的常胥。
“我有带绷带,昨晚我用它包扎过,你应该也看到了。”念茯的手中出现一卷洁白的绷带。
纵然短时间内局势数次变化,牵动着她的心绪大起大落,她依旧很快冷静下来。
胡思乱想无用,事已至此,思考应对之策才是正经。
“帮我包扎。”齐斯将心脏的碎屑拼凑齐整,塞回胸腔,“少流失一点血,我也许可以多活一会儿。”
身后的铁门被打开,常胥沿着笔直无分叉的廊道穷追不舍,坐在虎背上的两人一回头便能看到黑衣的身影时隐时现。
念茯屏住呼吸,用力挥舞铁鞭抽向常胥,却被灵巧地躲过,好在大幅度延缓了后者追逐的速度。
齐斯看了一会儿,唇角微微上扬:“我赌他没有远程攻击的方式。”
“嗯?何以见得?”
“他到现在都没用过命运扑克,估计是和我一样被封禁技能了。那位【黑暗审判者】还真是大公无私呢。”
齐斯抹了一把脸,揩去面颊上凌乱的血迹,却依然掩不了神色的肃杀。
念茯也笑了:“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她将绷带一圈圈缠上齐斯豁口的背脊和胸腹,趁机问道:“对了,你是怎么做到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死的?方便告诉我吗?”
廊道光线晦暗,每隔十米才有一支火把,跳跃着橘黄色的火焰。
罕有人迹的领域被寂静填满,话语声和各种细碎的声响鲜明如谕。
明灭的火光下,齐斯咧开嘴笑着,眼中光彩粲然:“当然是因为——我早就死了啊。”
第五十六章 斗兽场(十七)“他便是神明”
火光闪烁,物影绰绰。
雕刻着史诗故事的廊道一望无际地延伸,照明的火把模糊了距离感,让人恍惚间只觉这条路没有尽头。
老虎驮着齐斯和念茯沿长廊奔跑,速度不曾减慢,步履间掀起凌冽的风。
眼前的景象渐渐发生着变化,视野开阔起来,古希腊式样的大理石建筑横亘在走廊尽头,狭窄的通道竟将玩家引入磅礴壮阔的地底建筑。
挖空的巨大空间构成典型的欧式庭院,足有教堂前的广场那般大的规模,中心竖立一座手捧书籍的洁白石像,被昏暗的光线蒙上一层灰色。
庭院周围环绕着由廊柱支撑的连廊,明暗交错的遮挡后是一间间门窗紧闭的房屋,闭塞压抑得像是存放棺材的坟墓。
“这地方我来过,真的是太像了……”念茯环顾四周,神色怔忪。
潮湿的霉味在空气中萦绕,被风吹起的灰尘刚飞了几寸便湿漉漉地坠地,恍若被某种力量禁锢。
“嘶嘶”的杂声从地底传来,此起彼伏,仿佛有什么异常生物即将破土而出。
“这里的布局参照了你长大的那个孤儿院?”齐斯注视着大理石墙壁上深绿色的苔痕,用随口一猜的语气问。
他同样来过这里,或者说——极度相似的那个孤儿院,只不过困居几天后便被带走了。
“是。”念茯颔首,回忆着说,“布局和规格简直一模一样,刚才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又回到了那个孤儿院里。
“我还记得,中间的庭院是孩子们打架的地方,旁边的那一间间集中营似的房间,大部分时候都塞满了人,一到晚上就锁起来。”
诡异游戏和现实之间存在莫大的联系,但古希腊背景的斗兽场和坐落在江城的孤儿院怎么看都八竿子打不着。
不知是诡异游戏的副本偷懒从现实中随便抓了个场景抄过来,还是那个古怪的孤儿院本就是诡异游戏引渡到现实的“斗兽场”……
“和我讲讲那个孤儿院的事吧,也许会对通关副本有所帮助。”齐斯轻声道。
几乎将人劈成两半的伤口传递催人晕厥的疼痛,【不死者】的机制却使他保持清醒,他甚至能听到到内脏在胸腔里晃动颠撞的声音。
好在鬼怪的感官较为迟钝,他不至于被痛觉摧毁理智,依旧能够制定计划并严格执行。
他操纵着稻草虎全速前行,踏入空阔寂寥的庭院,同时俯身令前胸紧贴老虎的毛发,聊以减缓血液的流逝。
【不死者】的图标旁显示【52%】的数值,在被包扎好后,以每分钟【0.05%】的速度下降。
等这个数值降为零,早该下地狱的已死之人将永眠不醒,再无转圜的余地。
哪怕接下来不再受伤,他也只剩下十四个小时的生命了。
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等待慢性死亡罢了。
“你这状态还能撑多久?‘不死’的效果是有极限的吧?”念茯盯着齐斯胸膛上被鲜血浸透的绷带,拧眉问道。
她需要再次评估自己的队友的实力和价值,才能做出更进一步的决定,究竟是继续合作,还是……弃卒保车。
相信“那人”也是能够理解的,萍水相逢,犯不着在一条道上走到黑。
“也许吧。得看常胥什么时候攒够三千积分,想起来去找斯芬克斯。”齐斯好像没听出念茯的试探意味,有气无力地笑笑,“今天应该是没戏了,等明天吧。”
两人回头看去,常胥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赫然是被这一路全速的奔逃给甩脱了。
他到底是一个人类,身体状态会下滑,经过一上午的疲惫奔波,加上两场战斗、长途追逐,他的速度自然无法和最初相比。
但以他的执着程度,此时必然还在穷追不舍。
廊道没有岔路,又有血迹作为指引,逃亡的两人只要稍有懈怠,便会被他追上。
齐斯对局势有大致的判断。
他知道,届时念茯或许还有机会活下去,但他绝对会被常胥拿着那把镰刀再捅上个十几下,直到因为失血过多被捅死为止……
“还有两个小时。”他看了眼视线左上角的斗兽游戏剩余时间。
不断变化的倒计时不仅意味着危机持续时间,更决定了他今天还要逃亡多久。
但盲目的逃亡收益太低了,将命运交由他人决定、自己疲于奔命,是缺乏主动权的不智选择。
也许还有另一条路,风险极大,收益却也十足可观……
老虎维持着极快的原速深入庭院,地底的“窸窸窣窣”声随着玩家的进入越来越鲜明,传递隐隐的熟悉感。
念茯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那些鼠人是从这里被拖出来的,我们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一只,你说它们这时候会在什么地方?”
地底建筑的穹顶绘制着血腥的壁画,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被开膛破肚,血流不止,飞禽走兽一拥而上,分食其流出的脏器。
念茯的话语和噪声混杂在一起,像是在雪山的洞穴中讲述的恐怖故事,带来死亡的预警。
齐斯歪着头听了一会儿,却是云淡风轻地笑了。
他翘起手指又下压,指了指老虎身下的地面:“答案不是很明显么?当然是……地底下啊。”
话音刚落,建筑的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放眼望去几十处石板被从下面掀起,由血色的蟒蛇组成的触手钻出洞口。
它们疯狂地向四面八方撞击,越来越多的破损出现在建筑的各个角落,大理石板碎成不规则的石块,廊柱携着屋顶一并倒塌,噼里啪啦地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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