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斯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荡起李斌魔性的蛊惑：
“想想吧，作为英仙座技术最发达，甚至缔造了余晖的速子科技，它们的船、它们的设备、科研资料、技术员、配方、发明值多少钱？”
即便玛格星系的速子科技分部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放弃的打算，其核心任务是监视霸主的军事力量。
但别忘了，那里也是有一座轨道站和一颗星球和几十万人的，几十万人能容纳多少科研项目，万一还有AI核心呢？要知道速子科技最擅长AI了，为此霸主甚至和它打了两次大战！
宽阔明亮的前景，犹如无形的大手，攥住每一个听完计划的人的蛋，轻轻一捏，便让人无法自已。
他看向身边，负责整理会议记录的沐耀看着记录里胆大妄为的文字，也是目瞪口呆的模样，诺斯心里莫名舒服很多。
他对这名看重的后辈，半是指导半是警告道：
“往后你要多多和这个李斌合作，从他的方案能看出来，这是个知进退，会分割利益，不吃独食的人，跟他合作不亏。”
“再一个，不管他未来是成功还是失败，你都不要去嫉妒他或者嘲笑他，他不是一般人，被他记在心里，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幸好这种人是石英社同道，很难想要是他去做英仙座联盟的走狗，我们会有什么日子。”
沐耀听得口干舌燥，诺斯作为前辈，也是从业务专员上来的，许多大才都是他引荐入社，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诺斯对除了总督以外的人如此高的评价。
“我记住了。”沐耀郑重答道。
被诺斯寄予厚望的李斌，此时哼着“好运来，我们好运来”的欢快小曲儿，踏着轻松的步子走出船舱。
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很意外。
许多黑帮打扮的人浑身瘫软，但空间站又没有足够的引力拉他们倒下，磁力靴又将这些人固定在合金地板上，于是他们像海草林一样，一头扎着地，一头冲着天，摇摇晃晃。
其中一人最为离谱，胡乱尖叫、挣扎着想逃，但似乎是忘了怎么使用磁力靴的样子，裆部也鼓鼓胀胀，似乎是屎尿齐出，要不是太空服密封到位，整个泊区恐怕都要惨遭波及。
李斌看向杰夫里：“大副，什么情况？”
杰夫里悻悻地扭过头去。
他看向老独眼，老独眼瞅了瞅大副，又瞅了瞅船长，最后迫于船长的淫威，他不得不讲述大副打靶自己射击的事儿，其中自己打靶的事儿老独眼讲得轻描淡写。
而在丢易拉罐上，这位退役陆战队是大书特书：“船长，真不是我故意吓人，我就想练练枪保持手感，谁能想到大副净把罐子丢那些人身边呢？”
“我特能理解大副想帮船员报仇的心，但我也觉得，他做得确实有点太过了，他连着七八次把罐子丢到同一人身边，甚至还砸到那人身上，然后让我开枪，幸好我枪法好，没打死人。”
“但那人被身上爆掉的罐子活活吓傻了……其实大副你大可一枪崩死他，没必要让人这么丢脸。”
“你他妈！”
杰夫里惊了，他没想到一直看上去一脸‘我怎么还不死啊’的厌世模样的老独眼，竟然长了一张颠黑倒白的嘴，
也对，老独眼积年老兵，上没有政府约束行为，下没有政委树立三观，在这种地方当兵，变成兵油子是非常正常的事儿。之前老独眼不瞎掰扯，只是没机会罢了。
吊儿郎当，生死视之如常才是他的正常状态。
老独眼无视旁边冲自己瞪大小眼的大副，搂着枪问：“船长，这些人怎么处理？直接崩了血溅得到处都是不好打扫，要不然摘了面罩憋死？”
李斌说先不急，我还没问怎么回事儿。他把脸上带伤的伏尔甘叫了过来。
一问才知道，事发地点在星际棺材酒馆，伏尔甘和船员们正在吧台喝酒庆功，船医阿曼达因为长相漂亮，出身黑帮又上过医疗培训课的她，自带一股子黑道大姐的知性禁欲范儿，惹来了一伙港口黑帮，邀请她参加多人游戏。
伏尔甘见阿曼达不堪其扰，加上他自从跟了李斌，洗心革面对曾经的混混经历深恶痛绝，于是带着工程组出头，两伙人打了一架。
“赢了输了？”李斌关心点放在奇怪的地方，口吻颇像是老爹在问儿子。
伏尔甘梗着脖子答道：“赢了，不过那帮人不要脸，把他们老子叫来了，我才知道带头那个是港口黑帮老大的儿子，第二轮他们人多，我们又没有趁手的武器，没打赢……船长您放心，以后出门我们工程组必定带冲击钻和液压钳。”
神他妈去酒馆喝酒带冲击钻，杰夫里听得直翻白眼，心说带气枪啊傻孩子，一枪崩了屁事儿没有。
后面的事儿李斌就都知道了，那黑老大见自己儿子被打断了手脚，气不过的他暴揍了伏尔甘等人一顿，放话通知伏尔甘船长来赔钱领人。
这黑老大估计来之前也查过，知道寰宇联合是个小公司，只有一条船，所以才这么嚣张。
可是时代变了，李斌走的时候破船一条，回来的时候是一支舰队。再加上黎塞留斯银行横插一手，原本扮猪吃老虎的经典剧情就又变了调子。
现在上演的是，资本碾压黑道，胜得毫无悬念，场面惨不忍睹。
李斌心说没意思，这逼都让伏尔甘装完了，自己反而成了主角嘴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靠山：“那你想怎么处理这些人，那手脚俱断的残废呢？”
伏尔甘摸着头答：“那个人被阿曼达带走了，她说想练练自己的战场救护术，这个病例骨折手术能做四次。她保证在船长下令前不会让他死了。”
好家伙，不愧是黑道出身，敢想敢做，真是有种。
“至于这些人……”伏尔甘挠着头，为难地想了想，“要不打折手脚放了？”
“那可不行。”老独眼摇头否认。
这位退伍陆战队认真解释，这么大阵仗，估计港口都传遍了，最后打一顿放人，搞得船长跟吃豆子上厕所见屁不见屎——雷声大雨点小的人一样么。
李斌不由自主点头，他意识到了老独眼话里的意思。
生意做到他现在这份上，是不能露软的，菩萨心肠是大老板的手段，他李斌还不配去做。霹雳手段才是现在他唯一的选择。
他必须在埃尔非立威，杀只鸡警告其他的躲躲藏藏的猴子，以后自己在埃尔非的生意，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不然身为石英社的一员，李斌短期的基地所在，往后他带舰队深空做生意，驻守的手下出个门还要被敲竹竿甚至被拆成人体器官，那就太丢人了。
哪怕是为了向船员们显示自己做船长的够义气，护短，也必须严惩一批人。
狠辣果断这一点，李斌得向老独眼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样吧，反正这些人都是黑社会，脏事烂事儿没少干，还压榨码头工人的血汗钱收各种费用，属于恶贯满盈我就当做慈善，只诛恶首，怎么样？”
丝毫没记起自己船队里就有前混混，身边就是差点走上头目之路的伏尔甘的李斌给了个方案。
李斌说着，看向老独眼：“反正其他人我瞧着也被你俩玩易拉罐吓尿了，也算有了教训。”
已经羞愧地低下头的伏尔甘赶紧说：“船长说啥就是啥。”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老独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很快警察们便行动起来，把其他的底层分子拖进轨道列车里，只留下头目。
船员们也都散去找乐子吹牛去了，今天这事儿寰宇联合很是长脸，泊区的酒馆、窑子有的是人想听后续，船员们很乐意吹吹自己的公司和船长。
只有杰夫里面色犹豫地看了看现场，凑到李斌身边：
“船长，我说个事儿。”
李斌诧异地看过来，见杰夫里不好意思的样子，颇为惊奇，心说你除了毒以外，吃喝嫖都来的七星瓢虫，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杰夫里扭扭捏捏道：
“就，就是船长，能不能把那傻子也一块儿毙了？”
大副见那被吓傻的人眼瞅着要上车，也不装了，语速飞快：“老独眼那狗种没说实话，我不是诚心要弄傻他，只是易拉罐是空的，准头不好丢错了，我跟那人没仇没怨我诚心整人家干嘛？”
“这不是把他吓傻了么，他一看也不是个有钱有家室的，上无父母下无儿女，傻子一个没人管，往后的日子估计饥一顿饱一顿，最后饿死……埃尔非粮食贵，没人发善心养他。”
“所以…………就当您发发善心，把他也算在头目里，一起毙了行不？”
好家伙，善心是这么发的？李斌算是长见识了。
第60章 极堕与极乐（上）
李斌的时间很紧张，他只计划在埃尔非呆两天，第一天让船上本地的船员回乡探亲，第二天就开招聘会，从工厂区吸纳新船员进入工程组。
通过老带新新带萌的方式，加上战场遍地都是的残骸，这些人能很快成长为合格的作业船员。
战场凶险万分，无论是流弹还是残骸都有危险，人员折损在所难免，再加上战争变化莫测，所以李斌得超额招募，再额外购买一批驱逐舰和护卫舰，用于满足业务需要。
等待诺斯回话这段时间，李斌好好在埃尔非逛了逛。以前他穷，只在生活模块、港口和工厂区溜达，如今手里有钱，余额就是门票，除了总督府、协会和行政机构，他哪哪儿都去得。
他戴着终端眼镜，把网上的资料念给他俩听，弟弟妹妹看着周围的景色，新奇得很。
直到此时，李斌才发现，直径6公里，螺丝一样的埃尔非空间站不是没有奢侈的地方，在空间站最中间，竟然还有一座花园，凉亭楼阁、喷泉溪流、雕塑音乐、花鸟虫鱼一应俱全。
他花钱买票，带着初次接触大自然的弟弟妹妹在这儿好好享受了一番难得的美景风光。
李姝还好，看得流连忘返而已。李厂振才是对花园是恋恋不舍那个，蝴蝶飞鸟似乎激活了他的孩子心性，要不是有人拦着，估计他就跟8.90年代的毛孩子似的上树掏鸟蛋，下水抓虾摸鱼去了。
临走了这已经比李斌还高还壮的家伙，竟然咬着手指问：“大哥，以后有钱了，咱们也在船上整一个花园好不好？”
看来他还没有完全被花园弄得丧失理智，还记得物价。
李姝二话不说揪住弟弟的耳朵训斥起来：
“花园？这里的灌木一株就要80星币，一棵达到观赏标准的树180星币起，这么大的花园得花多少星币，大哥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陨石送来的，经得起你这么造？我看最近是我对你太温柔了，赶紧回去找水手长加练！”
训斥完弟弟，李姝又赶紧来劝李斌：“哥，厂振他说着玩的，你别当真。他是苦日子还没过够你就回来了，再让他长两年他就懂事了。这点钱挣得不容易，先紧着公司，等我蝴蝶花养活了送他一盆就行。”
对于懂事的妹妹，李斌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安慰她面包会有的，花园也会有的，只是还需要时间而已。
除了这些奢侈的装点外，贫穷才是空间站的主旋律。
以往李斌从港口到生活模块，都是乘坐轨道交通，这次难得有空，走舱道往来时才发现，在狭窄曲折的舱道里，竟然还住着一群无家可归的人。
这些人面容凄惨，衣衫褴褛，披着用塑料凌乱缝合的所谓衣服，脸上、身上是大片荧光纹身。
初时看不清刺得是什么，等气密门开启，其他模块的短暂照射后，纹身里的兴奋态电子会吸收光能，等电子回落到稳定状态，便会释放出暗淡的光芒，让人看清其上的文字。
【一次60点券，带有随身体检仪，保证无病毒】
【设备维修】
【出售家具、全场30点券】
【电子零件回收】
【重元素矿场招工，有意联系……】
【荧光刺青1点券1平方厘米】
【苔藓泥，4点券50g】
【求职：本人擅长港区作业、持有工程车驾驶证、工业……】
【求职：具备MAOA基因，身体素质佳，接受黑拳、徒手机械搏斗、可生死……】
这里的人皮肤就是广告牌，有的人纹着技能特长当简历，有的人纹着服务当招牌，还有的人干脆把皮肤按尺寸卖给灰产和黑道，让他们在自己身上大肆刊登危险广告。
有毒的荧光在皮下，隔着一层塑料软膜，很多人身上带着伤疤和烂疮，那些都是皮下泄露的荧光剂造成的。他们不以为意，只是简单地挖开皮肤抽掉纹身，找个附近的药贩子买点奇怪的药粉抹上。
等伤口好了，就又是一个广告位可以招租了，如果没好，就只能烂在那里。李斌实在不能理解，这里连植物都找不到一株，那些来源不明的药粉到底是什么成分。
这些人是真正的底层，一年的收入甚至不足半个星币，他们缩在袍子似的衣服下面，用嫉妒到恨不得杀人的目光盯着来往的工人和船员，但在看到穿着船长服的李斌时，他们的眼睛又鲜活起来。
“船长，招船员吗，我可以签终生契约，一年3个星币就行……1个星币呢？那不要星币，管饭就行！”
“老爷来嘛~200点券，今年12……”
“大佬，收敢死队吗？15个，不！7个，7个星币买我一条命！”
人们慢慢蛄蛹过来，伸出灰色、暗红色、或龟裂或烧伤或完整的手，渴求地上下摆动，看得人心里酸楚。
带着弟弟妹妹闷头往前走，拒绝了每一双手，但手的主人执拗地靠过来，声音渐渐嘈杂：
“老爷，买个劳工吧，我个子小得很，能钻进燃料舱里……”
那些人靠得渐渐近了，把路堵住，其他有工作的人看见这一幕，骂一声晦气转身离开舱道绕路。
恶劣而复杂的臭味，涌进鼻子里，那是比精炼厂化学池还刺鼻的味道，带着生物质腐烂的怪味儿，生物的本能不断警告，面前的东西带有致病菌，非常危险，可能感染传染病，令人脊椎发凉。
那些藏在兜帽下、肮脏头发下的眼睛，是人身上唯一白的地方，他们张开发黄发黑的牙乱糟糟地说着，眼白时不时抖一下，瞳孔收缩盯着李斌，目光时不时转向身后两人。
嫉妒、渴望、欲求。
李斌拨开拦路的手，那人踉踉跄跄，眼睛里的情绪瞬间变化，爱生、怨死、畏病、求不得，怨憎会，不甘心。
可能是恨李斌对疾苦视而不见，也可能是长久的压抑让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见李斌离舱道越来越远，人群渐渐焦躁起来。
藏在人群里的罪犯们开始动手动脚，李斌不动声色地抻手，身体处于警戒状态，气瓶激活，隐匿式气枪就位。
第61章 极堕与极乐（中）
当年回工厂区李斌都带着枪，这次自然也不会双手空空，弟弟李厂振腰里更别着一把工程组改的链锯剑，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若非得已，他实在不想对对这些苦命人下杀手。
巨企煎熬已经足够残酷，又不是海盗黑帮，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家伙。
人群里大部分焦躁的原因，其实是急着求职和推销自己找份工作，甚至不正经都无所谓，有的人为了做个饱死鬼，连命都见买了。只是少数犯罪分子混在其中，这些人才具有威胁。
可事态容不得李斌挨个分辨审问，一旦人群激愤起来导致开枪，误伤是必然的。
他从手腕处推出气枪，人群微微一震，气氛僵持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是李斌英俊的面容削弱了他的杀气。围过来的人退走了一部分，但剩下的还用渴求的目光看他，甚至还有在人群里鼓噪使坏的家伙。
那人好像是觉得人们乱糟糟说话能给自己作掩护，所以辗转脚步叽叽咕咕，殊不知他就像考试作弊的学生，讲台上的老师一眼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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