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没有。”
“哦。”崔站长这才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背着手说:
“走吧,看看去。”
张义、李慕林等人在盛气凌人的便衣簇拥下走过来,后边还押着一个戴头套的人。
一路上,值班的内勤争相探头张望,说不出的羡慕。
刚走到楼梯口,就遇见踱着五方步的崔方平带着刘秘书过来了。
“回来了?”崔方平脸上堆起一团微笑,笑道:“张处长不愧是总部来的,才暗杀了吉川贞佐等日谍头目,片刻不得歇息,又是勘破内奸,又是抓到了本地日谍机关长,接着顺藤摸瓜逮捕了关阿月夫妇,今晚更是一举将潜伏日谍一网打尽,实在长了咱们军统的威风,和张处长一比,崔某除了空有年纪,竟一事无成,实在汗颜,羞愧啊!”
张义看了他一眼,笑道:“崔站长过誉了,今晚能够将日谍一网打尽,全靠了李副站长指挥若定,豫站行动队全体外勤兄弟用命,更别说还有宪兵司令部的鼎力协助,才能够出其不意,一举将日谍歼灭,张某不过因人成事罢了。”
“张处长实在是太谦虚了。”崔方平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看向被押解的肖锐,“他是?”
李慕林意味深长地笑笑:“这可是一条大鱼。”
“大鱼?”崔方平愈发好奇。
侍立在他身后的刘秘书心头惊疑不定,毕竟安全屋的地址是他泄露出来的,此刻他最怕的就是有活口,万一此人受不住酷刑将他供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越想,越胆战心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对崔站长说:
“站长,是不是先请张处长、李副站到您办公室喝杯茶,再详谈?”
“好,好。张处长、李副站长,想必你们也累了,我那里刚好有好茶,就请二位移步,先用点茶水润润喉咙,咱们再详谈?对今晚的事,我可是好奇的很呢。”崔方平殷勤说道。
张义和李慕林对视一眼,没有拒绝,应了声好,便吩咐便衣先将肖锐押下去,带着猴子和钱小三,随着崔方平前往他的办公室。
快到办公室时,刘秘书面露殷勤,当着张义等的面,小声地与崔站长说了句什么。
崔方平一拍额头,仿佛恍然之状,笑着和张义等说道:
“张处长、慕林,你们看我,要不是刘秘书提醒,都忘了让总务给你们备些饭食,实在是疏忽。”顿了顿,他吩咐刘秘书:
“你马上让总务搞点吃的来。”又歉意地看向张义,“张处长,粗茶淡饭,先将就下,等中午,我让翠香楼的厨子过来,好好做一桌地方特色,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张义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刘秘书:“刘秘书太周到了。”又笑着对崔方平说:
“崔站长太客气了,接风洗尘的事明天再说,晚上我们都用过饭菜了,这会不饿,还是先尝尝你的茶吧。”
“那行,刘秘书,快泡茶。”崔方平没发现异常,但张义那一眼落在刘秘书眼中,却实质如刀子扎在他心口,原本就做贼心虚的他,此刻胸口怦怦直跳,额头、手心冒汗。
“是。”刘秘书紧着嗓子,应了一声是,连忙将办公室的门打开,去收拾茶具。
就在这时,张义却停下了脚步。
“张处长?”
张义笑道:“崔站长,茶要喝,不过在喝茶之前,有件事却要先向你通报。”
“什么?”
张义近前半步,放低了声音,说道:“日寇袭击安全屋的前提是他们知道安全屋的地址,但他们怎么知道的呢?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还是泄密。”
崔方平警惕起来:“您是说,还有内鬼?”
“当然,有确凿的证据。”
“是谁?”
张义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要问问刘秘书了。”
话音刚落,猴子和钱小三已经冲进了办公室,将竖起耳朵偷听的刘秘书扑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崔方平脸色大变,同样后退了两步,右手按住腰间的配枪,目光狐疑地掠过李慕林,又死死盯住张义:
“张处长,你想干什么?”
张义神色不变,沉声说道:“还是让李副站长来解释吧。”
各种念头在崔方平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死死盯住李慕林,眼神中透出惊骇,紧紧攥住手枪,冷声质问:
“李副处长,什么意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会他最怕的就是李慕林狗胆包天,暗中和张义达成了某种交易,先是诬陷自己的秘书是内鬼,然后再将自己牵扯进去,直至将自己掀翻下去,他好取而代之。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狗胆包天!’
李慕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清了清嗓子说:
“崔站长多想了,刘秘书是您的心腹,要不是证据确凿,我哪敢对他下手。”
接着,他看着崔站长,把刘秘书暴露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要不是张处长料敌于先,我警惕之下做了紧急布置,还真抓不住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此人要是不暴露,猝不及防之下,今晚死的就不是日本间谍,而是我们。当然,我相信这件事他应该是瞒着站长做的。”
人证、物证,证据确凿崔放平听出了李慕林话里的不容置疑,死死盯了他几眼,缓缓将握住手枪的手松开,一字一顿地问:
“你说的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
“唉,这这是为什么啊?”崔方平长长叹了一声,阴沉着脸往办公室里走,“刘秘书啊,刘秘书,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干这种事呢?”
刘秘书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16期,一毕业,就做了崔方平的秘书,算得上是他的心腹。
这时,听到崔方平的质问,他沉默了会儿,自知东窗事发,难逃一死,像是豁出去一样,挣扎着抬起头,直迎着崔方平的视线,惨然说道: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有啥好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看在我曾为党国效忠的份上,放过我的家人,让他们免遭牵连。”
“一人做事一人当?哼,你当得起吗?我怎么就用了你这种吃里扒外的败类,就算养只阿猫阿狗,也养到头了,不说知恩图报,咱做人得有点良心吧?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做这种事?说,日本人都许了你什么好处?”崔方平脸色阴沉异常,咬牙切齿,刘秘书越是不说,他越要逼着他说清楚,这事从头至尾都是他背着自己干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站长,你别逼我!”
“无耻!我怎么就逼你了?”崔方平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记耳光抽在刘秘书脸上,吼道:“再不老实交代,我毙了你。”
“站长息怒,有话好好说嘛!”见崔方平又将枪拔了出来,李慕林连忙上前阻止,瞪着刘秘书说,“再不老实交待,我就将你的家人带过来,哼!”
“别!”刘秘书嘴角流血,被强摁着跪在地上,强撑着头,恐视着李慕林,沉默了一会,说道:
“张处长、李副站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之所以和日谍暗通款曲,实在是迫不得已!要不是那人反复逼迫,我哪来的胆子背叛党国?可我有把柄落在他手中,要是不按照他说的做,事情被站长知道了,我也难逃一死,为求苟活,我只好孤注一掷.”
听他这么说,李慕林愈发好奇,全然不顾黑着脸的崔方平,抢先催问:
“什么把柄?”
刘秘书低头,眼神闪过一丝复杂,说道:“.我和站长姨太太曼声的事不知怎么被人知道了.”
“血口喷人!”这句话好似掐住了崔方平的命门,他愣了一会,突然疯狂地咆哮起来。
将官纳妾,按照军法规定--以通、奸罪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
当然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由于社会风气、官场潜规则以及律法漏洞,很多纳妾的将官从未受到过实际处罚。
但凡事都有例外,一旦这事落在政敌手中,被捅了出去,必然会遭到严厉处罚。
崔方平的癫狂让李慕林更加兴奋,迫不及待地追问:“曼声?她是谁?”
“够了,你个混账东西,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我!”崔方平额头上青筋暴起,血管突突地跳着,他死死咬着牙,拔出手枪,就要将刘秘书击毙。
“冷静,站长冷静,你先听我说。”李慕林死死将他拦住。
崔方平眼珠子都红了,他咬着后槽牙,枪口顶在李慕林的脑门上:“放手!”
李慕林硬着头皮顶着,露出一个颇具意味的眼神:“站长,事到如今,您是不是回避一下?”
“回避什么?我有什么好回避的?”
“够了!”张义面色不悦地打断两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内讧?丢人现眼!”说着一指刘秘书,吩咐猴子和钱小三将他押出去,“此人由我亲自审讯,是非对错,自有公论,不会冤枉任何人。”
说完,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属下赞同,一切由张处长做主。”李慕林抢先说道。
“咳咳咳”崔方平剧烈咳嗽几声,铁青的脸死死盯着李慕林看了一会,收起手枪,一言不语地走到办公椅上坐下,一瞬间,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李慕林盯着他屁股下的椅子看了几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同样转身走了。
崔方平办公室的动静不小,又是深夜,办公楼里的内勤外勤大多听到了喧哗声和怒骂声,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转眼就见猴子和钱小三押解着鼻青眼肿的刘秘书走了出来,更加惊诧、惶恐。一群群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当然也有机灵的人已经意识到豫州站要变天了。
第554章 演戏
李慕林满面春风,喜不自禁地说道:“这还是我们豫州站第一次缴获密码本。”
张义不想扫兴,随意夸奖了几句,有道是“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虽不至于是“砒霜”,但密码的破译从零到一是从“无解”到“突破”的关键跨越,放在以前,一本军用密码本对军统来说视若珍宝,但此一时彼一时,以如今军统的技术储备,这玩意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见张义风轻云淡的模样,李慕林收起笑意,指着电台旁的收音机解说道:“这玩意我让电讯处技术股的人看过来了,有使用痕迹,但没有改装,就是个普通的收音机,或许他曾用来接收情报,但我们不知道具体频道,现在也无从下手。”
张义点点头,看着一旁的电台若有所思。
“张处长,你说我们用它给肖锐的上级发封电报如何?”李慕林是个聪明人,仿佛猜到了什么。
张义笑了笑:“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操作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不说行文方式、习惯,发报手法就一条就不易冒充。
每个发报员发报习惯和笔迹一样,独一无二,敲击电键的习惯带有强烈的个人印记,比如节奏速度、力度顿挫、习惯性错误等等,这种差异能被熟悉者捕捉着,细节决定成败,不是那么好冒充的。
李慕林一副完全明白的神情,分析道:“万一呢?这个肖锐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但他是佐藤羡次郎被捕才冒头的,公开职务又是战区机要室主任,这种身份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铤而走险亲自发报的,他获得的情报或许是通过佐藤羡次郎转交也说不定。即便他已经发过报,但短时间内那边应该掌握不了多少。”
张义不置可否,日本人将报务员称之为通信兵,别人同样是成体系培训出来,一个专业的报务员除了极强的专业技能,心理素质、专注力等必不可少,往往细致严谨,根本不用多次,或许只一次就能记住对面人的发报手法。
“张处长,死马权当活马医?”见张义沉吟不语,李慕林出声问道。
“做戏做全套,日军开封机关长大泽侃次郎也不是等闲之辈,想骗过他没那么容易。只要一步错,他就会步步起疑,再者,谁也不能保证洛阳还没有他的耳目。所以,无论是‘肖锐’的心理状态,电文的措辞,发报手法,都要慎之又慎,仔细打磨。另外,就是电文的内容,你准备发些什么?”
“假作真时真亦假嘛!”听着张义的分析,李慕林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突然说了一句:“现在我不是李慕林,我是肖锐。我今晚带领自己的手下袭击军统安全屋,但因为我的线人刘秘书暴露,导致我们中了军统的埋伏.我孤注一掷,抱着九死一生的念头,殊死一搏,终于将张——就是张处长你击伤,然后带领残余的手下突围,恰在这时,宪兵司令部的人来了,经过一阵血战,我侥幸逃了出来?”
李慕林的口气既像是在问张义,又像是自言自语:“然后,我紧急逃回居所,向开封机关长大泽侃次郎发报汇报,就在这时,追兵找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我引爆手雷,和敌人同归于尽?”
“奇思妙想!”张义赞了一声,这个李慕林不去说书可惜了。
“无巧不成书嘛!”李慕林意犹未尽地说,“这样一来,电报手法有些许差异也在情理之中,再者,一封戛然而止的电文,也用不着什么落款,更容易取信对方。”
“行,我这边没有问题,无条件配合,但保密工作要做好。”
“放心,我会叮嘱好的。”
张义看了看手表,点点头:“事不宜迟,那就行动吧。”
“是。”
半个小时后,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李慕林导演的一场大戏正式开幕。
伴随一声爆炸,无线电波也穿过云层飘到了千里之外。
深夜,开封特务机关大楼内。
机关长大泽侃次郎坐在办公室里,死死盯着通信兵刚送来的电报。
电报上的内容触目惊心,大泽侃次郎的面部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那么多的人去刺杀张义,竟然中了别人的埋伏,而且仅仅击伤张义,没有击杀目标不说,还落了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大泽侃次郎的表情十分阴郁。
“少佐、少佐、少佐!”通信兵连着喊了几声,才将他将注意力引过来。
大泽侃次郎眉头紧锁,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通信兵犹豫了下,说道:“少佐,波段、密码没有问题,但今天鱼腹的发报手法快而急促,和他上次发报的习惯有所不同,属下怀疑电文会不会是军统冒名发的?卑职愚见,是不是先派人核实情况。”
大泽侃次郎一向狐疑,但此刻却并不认同手下的观点,皱眉说道:“冒名?电文只发了一半,显然是鱼腹的绝笔,手法快而急促,也在情理之中。再说了,即便这是军统的阴谋,可这么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他们故意放出张义受伤的消息,想诱使我们的人前去刺探消息,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不过大泽少佐,张义此人,阴险狡诈,不得不防。”
“不管情报真假,都要派人去看看。如果张义真的受伤,机会难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击杀!”
通信兵:“大泽少佐.”
大泽侃次郎显然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挥手让通信兵退下,伸出一只手拿起了电话听筒,拨了两个号,语气冷酷地说:
“秋水君,马上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秋水君很快敲门进来,大泽侃次郎将目光聚在他脸上,顿了会儿,才说:“你哥哥在洛阳的行动——”
秋水君注视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他的眼眸里增添了些期待的神采。
大泽侃次郎接着说:“行动失败了。”
说这话的时候,大泽侃次郎的语气比较特殊,秋水君马上明白了,他目光里闪过一丝难过:“是全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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