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第626章

  但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突兀出现的自行车还是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退口几步,望向二楼自己家的窗户,窗帘后面透出一丝灯光。

  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上前几步,蹲在自行车前,摸了摸车身,有些潮。自行车停在淋不着雨的屋檐下,但车轮却滴着水。

  他禁不住脸色一变,好似想到了是什么,立刻拔出了手枪。

  然而就在这时,倏地,一把手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别动!”

  听到声音,钱小三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直,苦笑着说:

  “猴子,够狡猾的。”

  猴子缴了他的枪,冷笑一声:“彼此彼此!”

  “为什么一定要死死揪住不放呢?”钱小三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真的有苦衷,老侯,松手,你直接找到我家来,真的要逼死我吗?”

  “我带你去见处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真的有苦衷。放过我这一次,事情就过去了。只要你不说,处座就不会知道。以后我一定对处座忠心耿耿,我发誓!”

  猴子激动地转过身来直面钱小三:

  “发誓?一个叛徒的誓言还能信吗?我说过,处座回来你找他认错,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不是叛徒,我我真的有苦衷的,你.”钱小三说着猛地一把拽住指向自己的手枪,和猴子扭打起来。

  猴子一脚将他踢开,按下保险,手枪死死抵住他的额头,凶狠地说:

  “最后问你一次,去还是不去,想好了再说!”

  “算我求你了,猴子。就这一次,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有苦衷的,我有老婆孩子我别无选择,真的!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一次自己没得选择的时候!只要你高抬贵手,这一关我就过去了!我求你了!”

  猴子一脸不屑:“老婆孩子?少拿他们做挡箭牌!今天你可以为了他们背叛处座,明天是否也可以背叛党国投靠汪伪日本人做可耻的汉奸?”

  钱小三的眼睛瞪得通红,吼道:“不一样的!老侯,算我求你了,给我点时间好吗?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想想以前,想想我们并肩战斗的日子,我们互相信任,彼此托底,可以放心地将背后交给彼此,我拿你当生死搭档,你是我在局里唯一的朋友,帮我一次好不好?”

  “你也是我在局里唯一能说真话的人曾经!”猴子面无表情,用极其冷酷的语气说:

  “最后问你一遍,跟不跟我走?”

  钱小三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哆嗦着说:“你为什么要苦苦相逼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到底我们都是小人物,都是为了活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吗?”

  “这不是你背叛处座的理由!你还有良心吗?要不是处座提拔你”

  “我做什么对不起处座的事了?”钱小三心虚,虽然在心底给自己补充了一万个背叛的理由,但是他很清楚背叛就是背叛。“至于良心,干嘛要那么辛苦?我现在没有其他想法,不想升官发财,就想和普通人一样,老婆孩子热炕头,如果再能让他们过得好一些,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做了什么事,你心知肚明。”猴子冷笑着扣上了扳机。

  “别!别开枪!”钱小三惊恐万分地吼起来,“你杀了我也要偿命!”

  “啪!”就在这时,楼上的窗户忽然开了,一个小女孩探出头来,似乎是听见了爸爸的呼叫,惊慌地大声叫着:

  “爸爸!爸爸!”

  猴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趁此机会,钱小三不管不顾,疯一般冲进去了雨幕。

  猴子持枪指向他的后背,然而纠结很久,终究还是没能当着孩子的面狠下心开枪。

  大雨中,钱小三一个人没命地跑着。

  大概是因为浑身湿透,连鞋子也泡满了水,他每跑一步都会发出像鸭掌拍在地上的“啪嗒”声。就这样一路狼狈不管不顾地跑着,直到跑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路灯的光线折射进来,照在他失魂落魄的脸上。

  深吸了几口气,他拨通了电话:

  “毛主任吗?是我。”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钱小三挂断电话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推开门,风雨顿时裹了进来。他顶着暴雨往外走去,融进了夜色之中。

  半个小时后,他敲响了毛齐五家的门。

  很快,门开了。

  一个龅牙外露、歪嘴斜眼、矮胖臃肿的女佣一手叉腰,一手把持着门,斜眼问:

  “你找谁?”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虽然此女丑得出奇,但钱小三却半分不敢怠慢,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我是钱小三,刚才给毛主任打过电话的,烦请姑娘通报一声。”

  “等着!”啪一声,女佣将门关上。过了一会,她出来通知:

  “老爷洗澡呢,夫人请你进来。”

  向心影自上回被毛齐五收拾过后,就变得很老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在家里学京剧。

  这会她正翘脚坐在客厅沙发上听收音机。这几日天气燥热,山城的夏天,更是像火烧火燎一样,闷热异常。此时她只穿了一件西式吊带真丝睡衣,头发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脚上踩着一双凉鞋,露出来的十趾涂着猩红的蔻油,指甲也染着同色,显得浓烈又张扬,配上她这身睡裙,让人感到性感又妩媚。

  钱小三进来,只匆匆一瞥,便觉得毛太太今天风情万种。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低着头谦恭地说:

  “夫人好。”

  向心影抬眼一看,钱小三此刻身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就像只刚从热锅里捞出来的落汤鸭,头上冒着热气,脚下滴答淌着水。

  “钱中校。”她掩着嘴轻笑几声,然后慢悠悠地开口问:“你怎么搞成这幅摸样了?也不带把伞。小翠,去煮一碗姜汤来。”

  小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钱小三毕恭毕敬地说:“多谢夫人关心,属下因为有急事找毛主任汇报,走得急,才忘了带伞。”

  “哦,既然是急事,那我去催一催他。”向心影朝屋内喊了一声,又有些八卦地问,“听说张义带回来一个女的?漂亮吗?”

  “是带回来一个女的。”钱小三此时想看看向心影的表情,又不敢抬眼睛,“匆匆看了几眼,模样倒是周正,但再怎么着,也比不上夫人的雍容华贵。”

  这个马屁拍得中听,向心影心下欢喜,但一想到张义,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她叹了口气,问道:

  “他回来都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钱小三刚想说话,就听脚步声响起。毛齐五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本想招呼钱小三去书房密谈,但见他浑身湿漉漉的,心中难免不悦,但一闪即过,随即满脸微笑走过来,关切地说:

  “怎么不给钱中校找身衣服来?”

  “我去找找。”向心影娇声应下,扭身走进了卧室。

  钱小三刚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就被毛齐五打断,他开门见山地问:

  “出什么事了?”

第645章 情报

  钱小三刚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就被毛齐五打断,他开门见山地问:

  “出什么事了?”

  钱小三马上将今天所有的情况都向毛齐五明确做了个汇报,并着重提到了猴子的事情。

  “他怀疑你了?”毛齐五眉宇间有些凝重。

  “我感觉他应该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也不会逼着我去找张义认错。”

  “你没搞错吧?”看着忧心忡忡的钱小三,毛齐五蹙起眉头:

  “当晚审讯你们的人,都是江山籍的特工,我已下了封口令,让他们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他能知道什么?会不会对方在诈你?”

  “您是说他在试探我?”

  “不然这件事怎么解释?他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毛齐五冷笑一声,“记住,你没有暴露,只是受到了一点儿怀疑罢了。现在你不是单枪匹马,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消除这些怀疑。”

  钱小三一时间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内心总算找到一丝安慰:

  “别的我倒是不担心,怕就怕他将自己的怀疑汇报给张义,从此他不再信任我。”

  毛齐五皱了皱眉:“这么说,他非常有必要消失了。”

  钱小三哑然,一脸惶恐地看着他。原来这才是他那句话的意思。

  “怎么?心软了?还是后悔了?”毛齐五死死盯住了他。

  钱小三的目光盯着鞋子,紧张得一言不发。

  后悔吗?当然!可人生如棋,落子无悔,现在后悔有用吗?

  可形势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吗?真要对猴子下手?

  “问你话呢,没听见吗?”毛齐五的话与其说是催促,不如说是试探。

  沉默就是等死。

  钱小三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慌忙地说:“不,毛主任您误会了,属下只是在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不能动他。否则,只会引起张义的警惕。当下,必须让他觉得,他身边暂时还是安全的。”

  “哦,”毛齐五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话锋一转,“张义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姓沈,具体叫什么,尚且不知。张义说是照顾他生活起居的。”

  “情人?女朋友?”

  “这就不知道了。”

  “哦,他还说了什么?”

  “他给了猴子一只手提箱,叮嘱了些什么,属下偷听了几句,好像是要送礼。”

  “送礼?手提箱里装的是什么?”

  “沉甸甸的,估摸着是金条或者等价美元。”

  毛齐五哼了一声,暗忖起来。

  不管是金条还是美元,既然要送礼,无非是想借着送礼笼络人心,把各个处长拉到自己的阵营。

  毛齐五顿时既嫉妒又恼恨起来,暗骂:

  “这狗日的张义又从哪里搞来的金条?办理李觉案时私自截留的?还是下面人送他的好处?”

  戴春风回来后急着去见委员长,心急火燎,关于李觉一案并未对他多说。他本想等戴春风回来,借着汇报近日工作的机会,探探老板的口风,看看他如今对张义的态度,可谁知戴老板汇报结束直接驱车回家了,根本没给他机会。

  将此事暂时压下,他继续思考着。

  平心而论,他很想阻止张义送礼。如果局本部的各个处长都收了张义的好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人心必然向背,自己苦心经营几年的利益共同体,一旦分崩离析,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不敢想象。

  但一想又不妥,张义存了心要送礼,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而且还会平白无故得罪收礼者。

  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啊!

  事情到这种地步,只能先听之任之了。

  毛齐五尽管官场历事多年,满脑子都是主意,但这时仍不免有黔驴技穷之感。搜肠刮肚思忖半天,还是没想到有效应对的办法。

  “这是处心积虑,精心谋划,步步为营,想和我作对啊!太阴险狡诈了!”

  钱小三木然地站了很久,心情也随着毛齐五阴晴不定的脸色像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此刻,他仿佛看见一只摇着尾巴想讨主人欢喜的哈巴狗,主人心情好时,也许会让它走进富丽堂皇的屋里待一会,甚至是赏它一根骨头,但是恶狠袭来,狗便会被扔出去当挡箭牌,而主人连正脸都懒得瞧一下。

  见毛齐五长时间沉默不语,钱小三越发惶恐:

  “毛主任,现在我该.”

  “沉住气!”毛齐五勉强一笑,接着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说猴子怀疑你,他有证据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担心的无非是他先一步告诉张义,要是你能抢到他之前向张义坦白呢?”

  钱小三怔怔地看着他:“坦白?”

  “第一天进军统局吗?演戏懂不懂?”毛齐五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目光,起身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他。浑身湿淋淋的,眼睛通红,像只浇了开水等着拔毛的落汤鸡。

  就这样看了片刻。他突然诡秘一笑: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合适吗?因为他遭受了无名冤屈,在审讯室里历经严刑拷打,却未吐露只言片语,对他可谓忠心耿耿。

  可偏偏姓侯的不信,无端怀疑你不说,还用枪威胁你,你说你冤屈不?我看比窦娥还冤!

  有冤就要伸嘛!想想窦娥,他找的是谁,他的父亲。

  那你该找谁呢?当然是张处长。

  难道你不该痛心疾首陈述自己的不白之冤,让他为你做主吗?

  记住,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越是愤怒,越是理直气壮,他就越相信。怎么样?应付得过来吗?”

  钱小三没有说话,脸上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