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铮正要歃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指着小满:“等等,她怎么能一起结拜呢?”
小满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低头揪着自己的衣摆:“嗯,我一个丫鬟结拜什么,阿夏姐姐你们结拜就好了。”
张铮赶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我是说,要不你们三个结拜吧,我就不和你们结拜……算了!”
他割开手掌,也将血滴进酒坛。
张夏拎起酒坛子猛然灌下一大口,她对着窗外明月跪下:“今张铮、张夏、陈迹、姚满,愿结为异姓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陈迹、张铮、小满异口同声道:“今张铮、张夏、陈迹、姚满,愿结为异姓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四个人猝不及防的结拜了,如此突然,却又像是一场月光下的梦。
张夏说道:“我哥年纪最长,他是大哥,我是二姐,陈迹是三弟,小满是四妹!”
说罢,她从手腕上摘下一串佛门通宝递给陈迹:“这是六百两银子,算是二姐的见面礼,收下。”
陈迹没有推辞。
张夏又从头顶拔下红玉发簪递给小满:“这个我戴了许多年,是父亲赠我的,今日送你。”
小满乖巧道:“谢谢二姐!”
张夏又看向张铮:“你呢?也表示一下!”
张铮咳了两声:“我身上哪有什么好送的回京城补,肯定补!”
陈迹低头沉思片刻,而后抬头认真问道:“二姐想修行官门径?”
张夏笑了笑:“想,当然想,等回了京城我就去找小叔叔,他若还不给我行官门径,我便再也不理他了。”
“不必,我这有,”陈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篇经要。
全篇二百三十九句,合计一千六百七十三字。
张夏在一旁低声念道:“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闲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变万神。是为黄庭曰内篇,琴心三叠舞胎仙。九气映明出霄间,神盖童子生紫烟。是曰玉书可精研,咏之万遍升三天……”
她豁然抬头:“这是什么?”
陈迹与其对视:“行官门径。不要问它从何处来,也不要问它叫什么,更不要告诉徐监正。把它记下来,一遍遍默念,需一字不差、一句不少。”
遮云。
这是内相曾以六百里加急送到洛城的行官门径。
金猪曾说,齐遮云十六岁入边军,三年时间里,阵斩景朝大将十余人。嘉宁十七年冬,他率三百骑兵深入景朝六百里,活捉景朝赤城侯。嘉宁二十一年春,齐遮云中伏身亡,行官门径落到了司礼监手中。
陈迹虽不知内情,可事关四十九重天,他必须谨慎。
张铮和小满凑来看,可张夏目光扫过纸上经要,立刻将纸张放在烛火上点燃,竟是连自家兄长都不让看。
张铮嘀咕道:“这么小气做什么,万一我也是修行天才呢?”
张夏凝声道:“陈迹拿出此物已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还是别看了。”
张铮撇撇嘴:“行行行,不看就不看……陈迹,这行官门径能修到什么境界?”
陈迹回忆金猪所言,这位齐遮云立志要做两朝第一位武圣人,一统河山。想来这条来自四十九重天的修行门径上限极高,高到俗世难寻。
他思忖片刻,最终还是隐瞒了下来:“我也不知,二姐先试试吧。”
先前他刚修出紫气东来,却被剑种斩断,这门径到底有何变化,他也不清楚。
张夏闭眼默念遮云,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她竟睁开眼睛,随手一指烛台。
众人只觉房中暗流涌动,烛火……晃动了一下。
张铮迟疑道:“阿夏你是不是没修行天赋?”
小满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行官入门快则数月,慢则数年,阿夏姐姐能半柱香就入了门径,这般天赋万中无一……不,十万、百万中也挑不出一个啊。”
张夏看着自己的手掌,第一次感受到行官门径的神奇:“陈迹,谢谢你。”
陈迹笑道:“二姐不必客气。”
此时,五更天的锣声响,有打更人从远处来:“晨鸡报鸣,早睡早起!”
又有车马声来,驿站喧嚣起来。
张夏看向陈迹:“鸿胪寺的官员来了,去吧,去见你想见的人。”
第298章 好久不见(完)
鸿胪寺的官员为太子带来崭新的衮冕,玄衣上绣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九种纹章,头戴九旒冕,腰缠白玉带。
为三十七名羽林军带来银甲银盔,李玄、齐斟酌在内的三十七名等羽林军褪下布衣,又变成威风凛凛的羽林军,白色的雉尾高高扬起,随风而动。
他们为陈礼钦带来崭新的四品官袍,胸前、身后缝着云雁的补子,脚踩黑皂靴。
受召四十人,只余陈迹尚无官身,一介布衣。
少年的黑色立领大襟出众,身姿挺拔,但在这四十人中格格不入。
小满趴在二楼窗棂上忿忿不平:“他们为啥独独没给我家公子带官袍啊?我家公子穿官袍肯定也很英武,不比他们差!”
张夏摸了摸她脑袋,笑着说道:“陈迹的官职,要今日面圣之后才能定下。”
小满遗憾道:“这一趟回京,肯定会有许多官贵人家小姐在内城等着看呢,若是公子换上官袍多威风。”
张夏随口道:“不碍事,他瞧不上那些花痴女子。”
小满想了想:“也是!”
她眼珠子转了转:“二姐,你方才说,让公子去见他想见的人,他想见的人是谁啊?”
张夏轻声道:“天上的星星。”
楼下,鸿胪寺的官员又开始排进城时的队列。
太子一马当先,李玄与陈礼钦并驾齐驱,陈在左,李在右,而后是余下三十六名羽林军两两成行,最后才是一介草民陈迹,孤零零缀在末尾。
齐斟酌见状,当即对鸿胪寺官员说道:“这不行,此次固原一役,陈迹功劳仅次李指挥使,他怎能排在最末尾?”
李玄摇摇头:“不,他功劳在我之上,当与陈大人并驾才是。”
便是其余羽林军也站在原地没动,不愿排在陈迹前面。
鸿胪寺的中年官员没好气道:“各位功臣,此番回京有几万百姓沿街观礼,我顾不得跟你们纠缠谁的功劳最大,这先后顺序也不是按功劳排的,是按官职。难道陈大人没功劳,我就要把他排最后去?”
齐斟酌小声道:“也不是不行……”
李玄瞪他一眼,而后对鸿胪寺官员抱拳道:“但陈迹乃是殿下亲许的右司卫……”
鸿胪寺官员抬起手:“打住打住,吏部都还没下文书的事,各位可不要犯忌讳,他这六品右司卫得面圣之后才算数呢。今日进宫面圣也只是走个授勋嘉奖的过场,重点是让百姓见见凯旋的将士,耀我宁朝武威。排前面、排后面不影响圣上的嘉许,各位不要再耽误时间了,陛下见完你们还得接见番邦使臣。”
齐斟酌还要再说什么。
陈迹牵着枣枣的缰绳,笑着说道:“大家不必争执,我在哪都一样。”
李玄与齐斟酌不再言语,鸿胪寺官员却看着陈迹身后的枣枣,又回头看向太子座下的白马。
那匹精挑细选的白马,竟比枣枣还矮了一头。
鸿胪寺官员赶忙说道:“不行不行,如何能让一匹马抢了殿下的风头?将这匹马换给太子。”
可他才刚靠近,枣枣却暴烈的张嘴去咬,吓得他连连后退。
陈迹摸了摸枣枣的脸颊:“回马厩去吧,待会儿你和二姐他们一起回京。”
枣枣听话的自己回了马厩,低头吃起草料,鸿胪寺官员扶了扶头顶乌纱,啧啧称奇:“神了诶,这马通人性!”
陈迹去驿站换了匹马,笑着说道:“大人,可以出发了。”
鸿胪寺官员对众人挥手:“进京,记得速度慢些,莫要乱了队形!”
齐斟酌气闷:“师父,他们惯会看人先看身份……我以前也这样,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也别跟我一般见识。”
陈迹无所谓道:“没关系,不重要。”
……
……
长长的仪仗缓缓开动,他们从丰台出发,沿夯土官道向东行,骑马两个时辰抵达右安门。
进了京城外城,百姓将宣武门大街两侧站得满满当当,欢呼雀跃。
当太子穿过城门洞时,羽林军英姿如龙,百姓山呼海啸。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将早上出城采来的鲜花抛在地上,一个个亢奋激昂。
有年轻人跟在队伍两侧奔走,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问道:“听说李大人在固原万军从中取景朝上将首级,此事是真的吗?”
“听说太子殿下运筹帷幄,景朝天策军借密道刺杀太子殿下,却被羽林军尽数斩杀,此事是真的吗?”
有年轻士子当街高喊:“我为将军们做了首诗!”
说罢,旁若无人的当街诵读起来:“蹄裂固原雪,弓惊屈吴星。银甲烧虏帐,长剑斩上京。宣武铺花锦,羽林列宿分。铙歌沸九阙,万民簇新勋!”
热闹非凡。
宣武门上一次如此热闹,似乎还是嘉宁二十五年。
百姓们欢呼雀跃,但这些欢呼声里没有分给陈迹。说书人的故事里,并没有陈迹。
毕竟讲羽林军大家都晓得,提起陈迹却没人认识,说书先生还得费心费力为茶馆里的客人解释陈迹是谁,客人也未必能记住。
李玄担忧的回头看向陈迹,却见对方正独自缀在队伍末尾沉默不语。
陈迹正好奇的打量着京城,目光早已不知飘去何处。
京城比固原还要高大、干净、整齐,墙垛上架着铁炮火器,高高的红色旌旗迎风招展,将士披甲戴盔。
原来这才是宁朝城池最雄壮的模样……可陈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队伍沿着宣武门大街进了内城,再沿长安街东行,往皇宫去。
内城中不再是夯土路,而是漂亮的青砖路。
房屋鳞次栉比、井然有序,白墙灰瓦令人耳目一新。
这里,衣着鲜亮的姑娘们不畏春寒,早早换上了罗纱衫袄和马面裙,立领上镶着珍珠领扣,成群结队以轻纱遮面,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白马上的羽林军将士。
她们的目光从队前扫到队尾,直到扫见陈迹,而后轻飘飘的把目光又挪回了前面。
有官贵人家的小姐指着某位羽林军,骄傲道:“看见没,那是我哥!”
姑娘们当即围了上去,叽叽喳喳道:“诶,托你哥帮我问问,那个第四排的羽林军……”
此时,有人小声道:“队伍末尾那个是谁,怎么没有披甲?”
“想来是鸿胪寺负责仪仗的小吏吧。”
……
……
仪仗缓缓来到午门前,所有人被搜身检查。
搜查羽林军的,也是羽林军。
午门轮值的羽林军将士笑着说道:“恭喜李大人、齐大人,此番固原一役当真给羽林军长脸,万岁军那群小子最近跟我等说话都放尊重了些。各位兄弟凯旋,今晚我等在京留守的在百顺胡同摆接风宴。”
“哈哈,算你小子良心尚存,百顺胡同摆接风宴算是诚意给足了,”齐斟酌笑容满面:“明晚我齐家在鼓腹楼设庆功宴,都来!”
“嚯,鼓腹楼!”
李玄见众人喧闹,却面色肃然的泼了盆凉水:“想要别人看得起还得好好操训才是,我为你们找了个厉害的教头,往后的日子谁偷懒谁卸甲回家。”
羽林军们见指挥使面色不虞,顿时息了声音老老实实做完检查放行。
齐斟酌进了午门小声嘀咕道:“姐夫,正高兴的日子,干嘛板着脸。”
李玄斜他一眼:“羽林军此次去固原是什么表现你也看到了,包括你在内,空有行官门径却不知如何厮杀,这让我如何高兴得起来?”
齐斟酌嬉皮笑脸道:“怕什么,接下来有我师父负责操训,我等肯定进境一日千里!”
李玄回头,却见陈迹低头跟在所有人后面,始终沉默不语。
进到六科廊,有平静道:“脱靴,解剑,搜身。”
陈迹抬头,赫然一副熟悉面孔映入眼帘,对方一身黑色飞鱼服,肩上一条红色绣蟒绵延至胸口,腰胯长刀。
主刑司,解烦卫指挥使,林朝青。
陈迹曾在洛城与对方打过不少交道,洛城事毕再没见过没想到对方被司礼监调回宫中轮值听差。
林朝青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扫过陈迹时似有疑惑,却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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