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离他很近了。”
一名游山捕猎五猖兵马蹲在一颗黄栌树旁,他的目光穿过白骨面具,低头看着地上被压弯的草茎。
山林里多得是野草,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而草茎被脚步踩踏之后,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会慢慢恢复直立。
而游山捕猎五猖兵马只看了一眼眼前的弯曲草茎,便判断,他们的猎物刚在半炷香前经过此处。
他蹲在地上,目光沿着弯折的草茎一路延伸到山林深处,仿佛清楚的看到陈迹走过的每一步。
不远处,另一名游山捕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远处日暮西斜,将山林里树木的影子无限拉长。
他白骨面具下的双眼里,野火不停跳动:“要日落了。”
蹲在地上的那位游山捕猎起身,摘下背上的白骨硬弓,随口道:“放心,日落前取他头颅。”
“取了头颅之后呢?”
那名摘下白骨硬弓的游山捕猎弹了弹弓弦:“喝酒。酒得早些喝,再过几个时辰,这烂舌头便尝不出酒味了。”
“喝到天亮?”
“喝到天亮,回家睡觉。”
两名游山捕猎信口闲聊:“咱们多久没来过这人间了?”
“十三万五千七百二十二天,我数着的。”
“三百七十二年了啊。”
游山捕猎从地上摘下一株开了紫花的苜蓿,他将嫩芽摘下,放在嘴里贪婪的咀嚼着。
他又摘下几片叶子递给同僚,同僚也随手揭开白骨面具,将嫩芽塞入嘴中。这沾了土腥气的草芽,也是往日里可望不可及的味道。
一名游山捕猎重新戴上白骨面具:“走吧,百夫长还在等着。小心别阴沟里翻船,不然就只能独自回五浊恶世,眼巴巴等着别人告诉你人间的酒如今是什么味道。”
……
……
两名游山捕猎动身。
一人在前开路,低头捕捉踪迹。压弯的草茎、闭合的酢浆草,一草一木皆是痕迹。
一人在后压阵,眼观六路,随时准备开弓射箭。
两人循着踪迹走了很久,其中一人低声道:“泥土里有脚印,前脚掌极深,他在用力狂奔……步距变短,他要力竭了。”
“追。”
两名游山捕猎一同提速,在山野在跳跃穿梭,不知疲倦。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快速经过一棵大树时,大树的树皮忽然挪动起来,压后的游山捕猎耳朵忽然一动,豁然回身拉弓。
可他手里的那支骨箭还没射出,已被陈迹伸手夺走,反手插在他白骨面具的眼眶中。
游山捕猎定定的看着陈迹,看着对方脸上的黑泥:“喝个酒这么难……”
下一刻,他眼里的野火熄灭,身躯与白骨面具一起化作白灰落在地上。
前面那名游山捕猎回身射箭,一连三箭却箭箭落空。
哚哚哚三声,骨箭追着陈迹的身影依次射在树干上。
陈迹反手射来一箭逼得他也侧身躲闪,待他再回头时,陈迹已经消失在山林里再无踪影。
游山捕猎极力分辨着陈迹藏匿之处,陈迹却像是再次与山林融为一体。
他心中一惊,快速后退。
游山捕猎一边退一边从箭囊里再抽一箭,搭在弓弦上朝天射出,鸣镝箭呼啸升空,惊起一片林间的麻雀。
他退到一片空地,又从箭囊里抽出一箭搭在弓弦上,四下搜寻陈迹的踪影:“小子,小瞧你了,你和谁学的隐匿之术?”
没人回答。
游山捕猎又说道:“小子,鸣镝箭出,你躲在此处没用,等会儿便有大军前来围剿,赶紧跑吧。”
依旧无人回答。
游山捕猎目光在四周逡巡,想要找出陈迹的位置:“找到你了!”
说话间,他空弹弓弦,想要诈出陈迹的位置,可树林里只有鸟雀拍打翅膀的声音,连风都没有。
待鸟雀落下,山林安静得可怕。
游山捕猎忽然意识到,自己追的并不是一个猎物,对方比自己更有耐心。
他慢慢后退,就在此时,他身后忽有腐叶响动。游山捕猎不假思索回头一箭射出,自己则向左侧扑去躲避可能飞来的箭矢。
可他扑在半空,眼里骤然野火抖动,方才发出响动的并非陈迹,而是一只兔子。
比耐心终究是他输了。
游山捕猎以骨弓挡在白骨面具前,他不知陈迹身在何处,但只要别被一箭贯穿眼中野火就还有机会。
一箭从他脑后呼啸而来,游山捕猎听见风声,心中暗道一声,完了。
酒喝不到了。
不止他喝不到了,恐怕很多同僚都喝不到了。
这一箭力势极沉,竟从后脑贯穿而出,熄灭了他眼里的野火。游山捕猎还没摔在地上,便在空中化为一捧白灰。
几息之后,陈迹从树后闪身而出,他蹲在那捧白灰前默默打量片刻,而后踮着脚一步步向后退出这片战场。
一炷香后,八名游山捕猎小心翼翼靠近过来。
两人上前查看,六人在周围警戒,像是一张网,罩住了整片战场。
一人细细抚摸树皮上留下的泥土,然后蹲下,定定看着陈迹行动时从身上抖落的树皮屑,他白骨面具下的野火晃动:“小心,这小子不是猎物,是猎人。”
第400章 血与生魂
“姜决、姜赤二人一前一后经过,这小子把姜决放过去,从背后偷袭了姜赤。”
“姜决二人竟没发现他?”
“所以我才说他是猎人。”
为首的游山捕猎什长在战场中打量着所有痕迹,他沿着死去同僚的脚步,走过他们来时的路。
他先是看了一眼陈迹藏匿的那颗树,还有树上三个箭孔:“姜决连射三箭都被他躲开,他的身手不会比我们差。”
什长沿着姜决的脚印,学着姜决的模样一步步后退到空地处:“他们在此处僵持,说明姜决感受不到他的位置,最后比耐心,姜决输了。”
有人低声道:“怎么像是奉字营?”
一人在白骨面具下冷笑:“狗屁的奉字营,奉字营那些背信弃义之人,早死绝了。”
嘈杂声中,游山捕猎什长抬起右拳,吵闹声戛然而止。
他白骨面具下,眼中野火疯狂跳动着,像是在疯狂思考:“他离开时带了十二支箭,但我们只剩八人。小心,我们未必能解决他。”
五猖兵马捉对厮杀向来无往不胜,如今需要用自己的性命计算敌人手里的箭矢数量,本就是一件示弱的事。
但战场只需要胜利,不需要脸面。
有人低声问道:“不会让这小子跑了吧?”
八名游山捕猎齐齐看向远处,暮色将沉,太阳已有一半落入远山,夕阳将他们脸上的白骨面具染成橙色,而后灰暗下来。
日落了。
百夫长的命令是日落之前取陈迹头颅,游山捕猎们对此从未怀疑,甚至早早盘算着该去何处喝酒,直至天亮时离开人间。
而现在,喝酒之事已抛诸脑后,不死不休。
什长沉静道:“跑不了的,他与我等兜圈子的时候,百夫长已带人封山,想跑?痴人说梦。”
他继续说道:“我等的优势是不知疲惫,无需休憩,这小子发现甩不脱我们,想把所有游山捕猎解决了再走。去一人向百夫长禀报此事,引大军前来围剿。”
等他吩咐完,一名游山捕猎当即将骨弓挂在背上,转身飞速离去,毫不犹豫。
一名游山捕猎目光看着地上的脚印:“地上有两个离开的痕迹,我们往哪追?”
什长短暂思索:“南三、东四,分头追索。发现他的第一时间放鸣镝箭,走。”
说罢,为首的游山捕猎比了个奇怪的手势,手掌如刀,从咽喉笔直划向腹部。众人相视一眼,轻轻点头。
下一刻,七名游山捕猎立刻分为两队,一队往南,一队往东。
……
……
天色渐暗。
什长领着三人,四人呈菱形前进,彼此相距五步。
什长在前忽然蹲下身形,小心查看眼前灌木,灌木树枝断裂,断口清晰湿润。
他用拇指指肚轻轻摩挲树枝的断口,判断水份流失的程度,而后笃定道:“半柱香之前刚刚折断的,他就在附近。他不会如此不小心,这是他故意留下的踪迹?”
这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山林围猎像是一场博弈,先被猜中心思的那个人,会成为猎物。
四人同时停在原地,将骨箭搭在弓弦上缓缓拉开,小心翼翼的扫视周围,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安静间,树林间忽有动静传来。
一名游山捕猎抬弓便射,不需看见目标,骨箭循声而去。顷刻间,骨箭穿着一支珠颈斑鸠落在地上,惊得鸟群拍打翅膀飞上半空。
什长冷冷环视四周,无事发生。
他原以为陈迹会趁此空隙袭杀,但陈迹并未出现。
什长忽然说道:“他发现我们这边人多,故意折断树枝,利用疑心将我们留在此处,好去伏击南边,走。”
昏暗的山林里,四人同时动身,快速向南边靠拢过去。
然而就在快速行进时,队末的游山捕猎经过一棵大树,却见大树上忽然“长”出一只手,握着一支羽箭刺向他眼里的那团火。
羽箭迎面而来,躲不开。
游山捕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羽箭刺入眼眶,化为白灰散落。
什长豁然回头,他们三人经过此处皆未发现树旁藏着个人,原来姜决、姜赤便是这么中了埋伏。
他脑海里忍不住闪过先前一人质疑:奉字营?
什长反应极快,抬手便射出鸣镝箭召唤同僚,另两人则朝陈迹攒射,一支支骨箭落在灰暗的山林里,追着陈迹的身影射出。
弓箭速射的技巧有多种,有人喜欢背负箭囊,箭尾就竖在耳后,弓手射箭时高抬肘,每次放开弓弦便能顺手从箭囊里抽出下一支箭。
有人喜欢一手持弓,拉弦之手握三、五支箭矢,每次放弦后便立马搭上下一支箭。
五猖兵马不同,他们以持弓之手握九箭,大拇指与食指形成虎口握紧弓身,中指、无名指、小拇指攥着一束箭矢搭于弓上,箭尾朝下、箭簇朝上。
每次放弦后,只需持弓之手轻抖,下一支箭便已刚刚好搭在回弹的弓弦上,分毫不差。这速射之法名为九息十八箭,便是宁朝御前三大营里的神箭手也未必能做到。
然而便是如此速度,依旧支支落空,只能将陈迹逼到一颗大树后躲藏。
三名游山捕猎交换眼神慢慢朝陈迹的大树左右包抄过去。他们的脚掌踩在地上,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三人慢慢拉开弓弦,只要一见陈迹便会松手。
下一刻,三人绕过大树,却见树后陈迹竟不见了踪影。
什长豁然抬弓朝树冠瞄去,可树冠上也空空如也。
三人心中一惊,同时转身朝外,四处搜索陈迹踪迹。他们一步步后退着向彼此靠拢,却始终不见陈迹。
“去哪了?”
“利用视野死角离开了?”
“别掉以轻心,他很有耐心。”
三人屏气凝息,弓弦崩得纹丝不动。
可他们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始终不见陈迹现身。
一名游山捕猎低声道:“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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