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陈迹不像是海捕文书上的通缉要犯,身旁这位凭姨才更像。
法外狂徒!
陆氏转身往外走去:“走吧。”
她与陈迹一东一西巡视而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整条捣衣巷都弥漫起熊熊大火,烧起滚滚黑烟,惊得邻居纷纷出来查看。
“走水了!”
“灭火啊!”
有百姓提着自己水桶跑来,急声高呼着:“救火啊!”
陈迹就这么静静地观察。
鸡鸣才过去一炷香时间,百姓尚在家中,遇见这般大火只会下意识出门查看,亦或是奔走救火,亦或是看热闹。
不敢出门查看的必有问题,神情异样也有问题……陈迹不敢放过一丝细节。
正思索间,远处有马蹄声来,轰鸣如雷。
还有密谍司的铜哨声此起彼伏,每次铜哨皆为两声鸟雀连叫:包围!
这里动静太大,终究是引来了蛰伏的密谍司与解烦卫。
陈迹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心却越来越静。
他要在解烦卫到来之前把廖忠找出来。
陈迹目光所及之处,拱极坊里家家户户出门查看,唯有四家房门紧闭。
在这四户人家当中吗?
不,不对,这四户人家房顶没有晒野菜。
宁朝北方百姓在春季常常缺粮,如榆钱、荠菜、马齿苋、蒲公英都是救命的早春野菜,晒干后还可储存至秋冬应急。
陈迹放眼望去,家家户户房顶晒着野菜,唯独这四户没有。
屋里没有住人。
仅此还不算铁证,陈迹又仔细打量,只见这四户人家房顶瓦缝里的杂草、柳芽也没人拔,想来当中确实无人居住。
陈迹暂且记住这四户人家,又将目光投向别处。
就在此时,他忽然看见一个女人紧张的看向大火处,双眼通红,似乎哭过几场,把眼睛都哭肿了。
女人悄悄观望捣衣巷的那场大火,观望时下意识将身子藏在邻居身后。
女人低声问街坊邻居:“捣衣巷那边怎么了?”
街坊邻居纷纷摇头:“不知怎么就烧起来了。”
女人目光小心翼翼环视着人群,当快要扫到陈迹时,陈迹转过身去,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模样。
陆氏从西边赶来,来到陈迹身旁低声询问道:“西边没有异常,你这边如何?”
陈迹没有回答,余光始终落在方才那女人身上。
可这女人极其机警,见陈迹与陆氏走到一处后,顿时心生警觉,低头往自家走去。
陈迹心中暗道不对。
下一刻,女人排开人群往巷子里跑去,陈迹不再管旁人,纵身一跃翻山房顶。
两人一个在巷子里、一个在屋顶上发足狂奔,陈迹纵身一跃扑下,他浑身蓄力准备与女人厮杀。
可还没等他落下,女人自知不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女人看看身前的陈迹又看看身后堵住去路的陆氏,凄然道:“两位大人,求求您放我一马,我孩子还在他手里,稍有风吹草动,只怕孩子就没命了!”
陈迹落在她面前凝声问道:“廖忠挟持着你的孩子?”
女人忙不迭的磕头:“他以孩子相要挟,我夫妻二人实为被逼无奈。大人高抬贵手,等我夫妻二人将孩子救出来,任凭发落。”
此时,远处马蹄声已近。
陆氏径直从女人身边经过:“来不及了,死士便要有死士的觉悟,拿了别人钱财便不再是无辜之人了。”
女人眼见乞求无用,骤然起身,抽出袖中匕首扑向陆氏。
陆氏侧身避开对方匕首,身子倏忽一拧,陈迹甚至没看清对方身子如何一震,竟将女人震了出去,重重摔在墙上。
陆氏没有去看女人,她自顾自走进一户敞开的人家,从灶膛里抽出一个点燃的木柴扔进女人隔壁家中,竟是又烧起一把大火。
滚滚浓烟随风一吹,飘入女人家中。
火势很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烧到了女人家。
陈迹看见陆氏跃上房顶,蹲伏在女人家的房檐上屏气凝息,等着屋里人被浓烟逼出屋子,哪怕大火将要烧至脚下也不管不顾。
密谍司的铜哨声越来越近,可陆氏无动于衷。
她要用大火将廖忠逼出屋子。
第418章 三魂七魄
几十步外的捣衣巷围满了解烦卫与密谍,救火声、马蹄声、喝骂声嘈杂,他们正将围观的百姓驱离。
小巷里,屋顶的陆氏听着巷外的声音不为所动,如一头耐心的猫头鹰。
灰瓦下的正屋里安安静静,只有火苗在不停席卷,烟幕吹得纷乱。屋里的人似乎也已猜到有人埋伏在外,迟迟不肯出来。
两名寻道境行官深知,交手便见生死。
所以彼此比耐心、比心机、比魄力,算计一切能算计的事情。
陈迹守在小巷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正屋房门,而先前被陆氏震退的女人悠悠醒转,复又跪下,对着陈迹不迭的无声磕头。
无声的三个人,无声的屋子,无声的灰瓦。
诡异的一幕像是,有人把声音单独从这条小巷子抽走了。
下一刻,巷子尽头有十二名灰衣蒙面的死士拐出,手握二尺二寸短刀,眼神凛冽。
他们被火光吸引,为灭口而来。当看见屋顶的陆氏、巷里的陈迹时,立刻冲杀而至。
陆氏原本想前去帮忙,可她忽然发现,窄巷里的陈迹眼里并无恐惧,于是又重新蹲伏下来。
陈迹站在巷子里不避不退,心中快速思索着,这些人不是解烦卫,也不是密谍。
难道是太子的人?还是陈家二房的?
是来杀他的?还是来杀廖忠的?
陈迹分不清楚。
但现在,两位寻道境出手在即,陈迹不希望冒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惊动屋里的廖忠,也不希望有喊杀声、兵刃声将解烦卫与密谍引来。
白墙、灰瓦、窄巷。
死士迎面挥舞短刀劈来,陈迹贴身撞进对方怀中,右手食指与中指蜷起,以指节击打在喉结上。
简单,直接。
咔的一声,死士喉结碎裂后倒插进气管,将面色憋得通红。
死士的短刀从手中掉落,刚脱手,刀柄却又在半空中被陈迹稳稳握住,陈迹贴在他怀中反手一刀上撩,割开了死士的胸腹。
死士想要痛呼,却只能勉强发出嗬嗬声。
陈迹没再理会他,而是拨开他的脑袋,朝下一人主动迎去。死士缓缓倒地,想要伸手抓住陈迹的衣袂,抓了个空。
陆氏在屋顶目光闪烁。
她杀过人,所以她知道杀人并不容易。不是说取走人性命很难,而是,一个正常人,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杀人的。
在她的记忆里,陈迹还是那个出门玩耍会弄一身泥回家的小孩子,是那个被人欺负了也不愿还手的善良孩子。
直至此刻,亲眼看见陈迹面无表情的撩开一人胸腹,她才终于意识到,那个记忆里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而在对方独自长大的过程里,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迫不得已”,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
……
第二名死士挥刀横砍,切向陈迹咽喉。陈迹手中有刀,却没有用刀去隔挡,因为他不想此处传出金铁交鸣声。
陈迹再次欺身上前,来到死士身前时忽然一矮,堪堪避过头顶划过的刀刃。
他手中短刀从死士膝盖内侧割过,一刀便割断了韧带。
死士腿上一软,不由自主的向一旁倒去,陈迹起身将其脑袋揽入怀中,就像对方故意倒进他的怀里。
陈迹用胸口堵住死士的嘴巴,和已经到嘴边的痛呼。手上稍一用力,死士脑袋便诡异的扭向一边去,断了。
死士便连痛呼哀嚎的机会都没有。
陆氏蹲伏在屋顶默默看着,陈迹厮杀手法干净利落,一开一合间,兵刃在手中像是杀牛剔骨的刀,行云流水毫无窒碍。
难怪对方会说,拳脚杀人太慢。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小巷里十余名死士尽数死绝,只剩陈迹还站着。
陈迹小臂被割开一条口子,血顺着手腕流到手上,再滴进夯土路上。
陆氏定定的看着他随手撕下一条衣摆,简单缠了两圈在伤口处止血,而后转头对屋顶上的她笑了笑,示意已经都解决了。
就在此时,捣衣巷的马蹄声朝这边来了。
廖忠似是终于按耐不住,陆氏脚下的房门被人豁然推开,滚滚浓烟贴着房梁飘出,向天上滚荡。
宅子的男主人从屋里咳嗽着冲出来,他出来的第一时间打量四周,而后往屋顶看去:“在屋顶!”
话音未落。
陆氏舒展身子向后空翻,一把椅子从屋里直直掷出,砸破她原本站着的屋顶,碎瓦四溅。
廖忠掷出椅子后,手提平儿冲出正屋。
这里已经留不得了,大火会烧毁房屋,还会将阉党引来,这里已无他藏身之地。
他不知道屋顶是谁,也不知来人是何境界,但绝不可恋战。
他一边往外跑一边对男人低喝道:“拖住屋顶的人平儿才能活!”
廖忠往外跑去,丢下男人独自面对陆氏。
陆氏空翻避开椅子偷袭后,轻盈的落在屋脊上,她不曾停留,踩着瓦片向下冲来。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廖忠手中的平儿,咬牙抽出匕首,踩着院中的桌子腾空而起,向陆氏迎去。
可他身形太慢,跃至空中时,陆氏在空中宛如一只雨燕,旋身一脚将他手腕踢得骨断筋折。
当陆氏拧身回来时,踩着他的头顶朝更远处的廖忠扑去。
这一刻,廖忠才刚刚冲至院门。
出门的刹那间,忽听锐利的呼啸声奔袭而来,陈迹藏于门外一刀劈向他胸腹间,将其逼回院中!
“找死!”廖忠勃然大怒。
可等他再要冲出院子时,陆氏已从他头顶跃过,纤长的胳膊宛如一支回马枪,回身一掌朝其头顶拍去。
这一掌声势滚滚,手掌外缘骤然有八卦阴阳鱼图迸现,乾、坤、震、艮、兑、离、巽、坎八个卦象依次轮转,最终定在震卦上,光芒大放。
“你是什么人?!”廖忠面色一变不敢硬接,当即拂袖换上红面獠牙的脸谱,化做一团黑烟,裹挟着平儿向后飞去。
电光火石之间。
“留下!”陆氏低喝一声,伸手扯住平儿的脚腕,竟将平儿硬生生从黑烟里拉了出来。
她提着孩童的脚腕往外扔去:“接着!”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先前受伤的女人双手托住飞来的孩童,抱起孩童往外跑去,可还没跑出巷子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低头看去,怀中的孩子早已没了五官。
“谒圣相”门径夺人面目,无药可解,无法可破。
女人的哭声远远传来,院子里的男人面如死灰。
廖忠化作一团黑烟冲天而起,欲要越过屋脊飞走,可男人忽然扑向黑烟,硬生生用身体拦住去路。
黑烟从男人身上掠过,黑烟蠕动着像是从男人身体里抽走了什么。短短三息时间,男人的尸体从黑烟里,五官尽失,黑烟则继续向房顶飞去。
可此时,陆氏竟已在屋顶等着,拦在廖忠的必经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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