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人在雪中,我以魔道证长生 第148章

  一道清瘦的身影,披着深灰色的斗篷,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悄然而入。

  守卫角门的并非寻常禁军,而是几名气息内敛、眼神锐利的便装男子.

  他们对来人恭敬行礼,旋即恢复如雕塑般静止。

  那道清瘦身影微微颔首,脚步不停,穿过几条幽深的复道,径直走向那灯火通明的御书房。

  此刻的御书房内,龙涎香在紫铜兽炉中静静燃烧,吐出缕缕安神的青烟。

  离阳皇帝赵惇并未安寝,他身着常服,坐在堆满奏章的紫檀木案后,眉头紧锁。

  烛光映照下,这位年近五旬的帝王,却像是风烛残年的耄耋之人,垂垂老矣。

  已然是子夜时分,勤政的有些变态的离阳皇帝,仍旧孜孜不倦的批改奏章。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缔造了天下太平的“永徽之春”,但同时,也让这位帝王渐渐耗尽心血,油尽灯枯,

  赵惇将手中朱笔放下,转头又看向案上一封密报。

  这是来自广陵道的六百里加急军报,上面详细记述了春雪楼覆灭以及卢升象“叛投”魔教的惊人消息。

  “荧惑守心,长庚伴月……”

  赵“四九零”惇呢喃一句,想起钦天监年初夜观天象时的奏报。

  吉凶相伴,千古未闻。

  而那一夜,正是魔教教主魏苍梧入陆地神仙之时……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很轻,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赵惇抬起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竟下意识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

  “先生来了。”

  赵惇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深夜召见先生,实是因广陵之事,令朕心绪难宁。”

  来人褪下斗篷,露出真容,正是帝师元本溪。

  他面容清癯,双目深邃如古井,不见波澜。

  虽已年过六旬,但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许人。

  元本溪穿着一袭半旧的灰色儒袍,举止间透着读书人的儒雅。

  唯有那双眼眸偶尔闪过的精光,才让人想起他乃是执掌离阳暗探机构“赵勾”的无双国士。

  也是曾让赵惇甘愿做提线傀儡的两朝帝师……

  元本溪微微躬身,算是行过礼。

  他因当年自断半舌以明志,因此极少开口说话,大多以“以笔代舌”。

  灰袍儒士走到书案旁,早有内侍备好了笔墨纸砚。

  他提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几个字。

  “请陛下保重龙体。”

  赵惇挥退左右,御书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他指着案上的军报,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与不解:“先生都已知晓了吧?坊间称之为东南小朝廷的春雪楼,一夜倾覆,所有文武客卿被屠戮殆尽……“

  “于朕、于朝廷而言,算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赵皇帝顿了顿,接着道:“张宰辅此计,本想一箭双雕,既削藩,又灭魔,如今却只成一半!那逐鹿山魏苍梧……其实力竟恐怖如斯!”

  他站起身,在御案前来回踱步,龙袍的下摆带起细微的风声。

  “更可恨的是卢升象!朕本打算等顾剑棠卸任兵部尚书,便从江南士族推举的棠溪剑仙和他之间,选一人接任……”

  “如今可好,他卢升象深受国恩,竟敢背弃朝廷,投效魔教!简直是骇人听闻!”

  元本溪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偶尔抬眼看一下情绪激动的皇帝。

  待那位说完,他再次提笔,笔尖蘸饱了墨,在纸上缓缓书写,字迹清瘦而有力。

  “广陵之变,祸在藩镇坐大,亦在魔教势成。春雪楼覆灭,确为太安除一痼疾。卢升象之事,看似背叛,实为势所迫……”

  “魏苍梧手段狠辣,先污其名,后挟其家,断其归路,卢升象虽为名将,亦难逃彀中。”

  赵惇看着纸上的字,冷哼一声。

  “这魏苍梧究竟意欲何为?”

  先是北凉徐骁,再是靖安王,如今是广陵赵毅,王朝三大藩王,几乎被他折腾了个遍!

  这个大魔头,难道真想学那北离天外天的叶鼎之,倾覆赵氏江山不成?

  元本溪沉吟片刻,笔尖再次落下。

  “观魏苍梧行事,看似张扬跋扈,实则章法井然。其目标,未必直指皇权。打压藩王,削弱地方,客观上利于太安。”

  皇帝轻轻点头,总算露出一抹笑意。

  的确如半寸舌所“言”,且不说和三大藩王的过节,那位自出北凉后,便出手荡平了江湖三大禁地的吴家剑冢。

  当年人屠领旨马踏江湖,到了那座大剑山,还不是得绕道走?

  没曾想魏苍梧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彻底抹去了屹立千年的剑道圣地,让天下剑士再无朝圣之地……

  可以说,逐鹿魔教是替朝廷办了一件连人屠都不敢做的大事!

  于赵氏皇族而言,武帝城和吴家剑冢这种超然势力,本就不该存在……

  至于斩魔台一战,两大天师身死道消,尤其还有一位朝廷敕封的“羽衣卿相”,确实让朝廷颜面尽失,满朝哗然。

  这还不算太安城折损的那张底牌,忘忧天人高树露!

  不过让地肺山那位老祖宗成了丧家之犬,赵惇自然乐见其成。

  试问天下间任何一个皇帝,会允许头顶上还有个随时取而代之的神仙人物吗?

  要知道,当年若赵黄巢登基,还有他这一脉什么事儿?

  赵惇目光闪烁,缓缓坐回龙椅,拿起那封军报时无奈一笑。

  “先生的意思是……这魏苍梧,竟在无意中,成了朕的一把快刀?”

  元本溪继续下笔:“是否为刀,尚难定论。然其势已成,强行剿灭,代价过大,且恐逼其狗急跳墙。卢升象之事,便是警示。”

  “朝中主剿者,不过是正邪不两立的书生意气。经此一役,当知其锋锐,非寻常可敌。”

  赵惇笑而不语,心思若再言剿,这帮人可得当心睡梦中脑袋搬家。

  那大魔头早已非人间武夫,保不齐还会什么元神出窍,杀人于千里之外……

  “那……以先生之见,该当如何?”

  元本溪的笔迹变得凝重:“静观其变,以诏安为上。当前局势,不宜与逐鹿正面冲突。可遣一重臣携厚礼,前往徽山。”

  二人多年默契,皇帝只从一句话中,便深知其意。

  轩辕青锋横扫江南,大有问鼎武林盟主之意。

  而坊间传闻说是背后有魔教扶持,此消息赵勾的谍子已经确认无误。

  元本溪的意思,便是要朝廷顺势而为,以徽山取代龙虎,成为执江湖牛耳之新魁。

  如此既示好于逐鹿,亦可为朝廷笼络江湖势力。

  赵惇琢磨一阵,微微一笑。

  “那先生觉着朝廷该派什么人去徽山?”

  桌案上,元本溪提笔写下两个字。

  “太子?”

  赵惇眉头一挑:“让篆儿去?是否太过冒险?”

  元本溪写道:“太子乃国本,亲往方显诚意,更显尊重。且此举亦可让太子历练,知晓江湖庙堂之关联。”

  “陛下可派高手暗中护卫,确保无虞。此乃‘坐山观虎斗,顺手牵新羊’之策。”

  皇帝凝视着纸上的策略,半晌不语,御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声响。

  思虑良久,他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就依先生之言。只是……这魏苍梧,终究是心腹大患。卢升象投敌,更是让朕如鲠在喉!”

  元本溪最后写下几字:“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魏苍梧早已是九州天下公敌,太安城可暂作壁上观,待其与各方拼得两败俱伤,再行雷霆之举,方为上策。”

  “至于卢升象……既已入魔教,便不再是离阳卢升象。来日沙场相见,无非逆贼耳。”

  赵惇看着“逆贼”二字,眼中寒光一闪,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罢了,就按先生说的办。希望这魔头,莫要真的把天捅个窟窿才好!”

  …………

  与此同时,太安城的下马嵬驿馆内,亦有二人秉烛夜谈0 ....

  人屠徐骁并未就寝,他穿着一身宽松的锦袍,踞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榻上。

  面前摆着一盘未完的残棋,以及一壶温热的绿蚁酒。

  坐在他对面的,是身着黑色袈裟的杨太岁。

  这位两朝国师,此刻脸上却毫无宝相庄严之意,反而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哈哈哈!”

  徐骁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畅快地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痛快!真是痛快!赵毅那头只知道趴在江南吸血的肥猪,也有今天!”

  “狗屁的春雪楼?还敢妄称江南听潮亭……嘿,结果怎么样,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听说那场面,比老子当年马踏江湖还热闹!”

  杨太岁捻动着佛珠,慢悠悠地道:“王爷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那宝贝儿子,前不久刚在青州芦苇荡被人刺杀,你这当老子的,不操心儿子,反倒在这儿为春雪楼的覆灭拍手叫好?”

  大柱国笑声戛然而止,瞪了杨太岁一眼。

  “放屁!凤年福大命大,岂是那些宵小能伤到的?倒是赵毅这老王八蛋,仗着有钱有兵,没少给北凉使绊子,现在好了,连窝都让人端了!”

  “这魏苍梧,倒是替老子出了口恶气!”

  他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眼神却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不过,这位年纪轻轻的教主,手笔是越来越大了啊。吴家剑冢,说平就平了;龙虎山,说闯就闯了;现在连广陵王的春雪楼,说灭就灭了……”

  “这世上,还有他不敢做的事吗?”

  杨太岁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正是贫僧所担忧的。此人行事,看似毫无章法,肆无忌惮,实则……或许另有深意。”

  徐骁冷哼一声:“深意?能有什么深意?最多就是自立为王,过一把土皇帝的瘾……”

  “若真如此,反倒简单了。”

  杨太岁摇头道:“怕就怕,他所图者,并非武帝城之外的第二个法外之地。”

  “你想想,他为何要费尽心机,将卢升象这等帅才逼上逐鹿山?”

  徐骁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知道逐鹿一直想拥有自己的军队,否则也不会向北凉索要战马盔甲。

  可就算有钱有物资,山中皆是江湖武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如今却不同,那卢升象用兵,不在顾剑棠之下,甚至比自己麾下那位“白衣兵仙”更稳健。

  若此人统兵,逐鹿日后恐怕……

  杨太岁目光锐利,“魏教主若只想称霸江湖,何须卢升象?他让卢升象去统帅谁?又能去哪里打仗0.7?”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徐骁和杨太岁都是经历过春秋战火、在庙堂顶端博弈多年的老人精,瞬间想到了某种可能。

  大柱国猛地坐直身体,脸上的嬉笑之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

  “你的意思是……他真打算……逐鹿天下?”

  杨太岁缓缓点头:“除此之外,贫僧想不出第二个需要卢升象这等名将的理由!”

  徐骁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