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摄影师手札 第1280章

  “伊万大叔,那个大胖子在喊什么?”

  几乎位于吧台正上方的二楼,站在窗边的洛拉低声用俄语问道。

  “他在夸奖你是个天才调酒师”

  阿波利摆摆手,“好孩子,去给我和柳波芙端一壶红茶过来。”

  “哦”

  洛拉应下这差事的同时,也扫了眼不远处办公桌后面,那个正在专心学习俄语,顺便听伊万大叔授课的亚裔姑娘。

  “这里都是怪人!”

  洛拉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起身走向边缘处的茶水间,帮着重新泡了一壶来自华夏的红茶。

  至于楼下那个吵吵嚷嚷的大胖子,却根本没有人把他当回事。

  甚至就连他赞不绝口的那些奶茶,都没人当回事。尤其洛拉,她自己人知道自己事,那些奶茶都是她自己胡乱勾兑出来的。

  也正因此,她早就已经发现了,只要给奶茶里加上一杯或多或少的酒精饮料,无论什么口味都会受到不重样的好评。

  没等这一壶红茶喝完,那辆标志性的装甲商务车也开进了图书馆的院子里,最终停在了那座锈迹斑斑仿佛在流血又仿佛在流泪的钢铁雕像之下。

  不等驾车的安菲萨将车子停稳,更不等卫燃推开车门,一座宛若肉山一般的人影便从图书馆里跑了出来。

  紧随其后,那个会兔儿骑语的海拉留学生也追了出来。

  “你们是看热闹还是先回家?”卫燃推开车门之前问道。

  “当然是看热闹!”穗穗想都不想的做出了决定。

  闻言,卫燃这才推开车门,下车之后和已经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并且已经把大胖手伸过来的亚沙尔握了握手,面带微笑的听对方用他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嘀里嘟噜的说着什么。

  见卫燃看向自己,那名会兔儿骑语的海拉姑娘立刻开口用俄语翻译道,“亚沙尔·雅曼先生在做自我介绍,他说他在看到你的采访之后,立刻就飞来想和你见一面了。”

  “问问亚沙尔先生,他还会什么其他的语言吗?”依旧被对方攥着手的卫燃微笑着问道。

  闻言,那名海拉姑娘换上兔儿骑语将卫燃的询问翻译过去。

  和亚沙尔一番沟通,这名海拉姑娘这才换回俄语说道,“老板,他说他还会希腊语和少量的波斯语。”

  “老板,我会希腊语。”安菲萨说话间已经推开了车门。

  “邀请他去家里坐坐,我等下就过去。”卫燃说着,朝二楼打开窗子正在往外看的阿波利招了招手。

  “你先回去工作吧”

  安菲萨先和那位海拉留学生招呼了一声,随后换上希腊语和亚沙尔攀谈起来,邀请着他走向了通往隔壁的电磁门。

  等安菲萨带着那位大胖子走远,卫燃和穗穗这才翻出他们带回来的伴手礼,结伴走向了阿波利的办公室。

  这一晃一两个月不见,阿波利和他停在院子角落的那辆DT30运输车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在阿波利的办公室里那位藓族姑娘柳波芙却是变化颇大。

  和上次见面时相比,这个长相漂亮的小姑娘脸色红润了许多,在见到卫燃二人走进来的时候,还主动用俄语打了声招呼。

  “你好,柳波芙,现在的生活还适应吗?”卫燃故意用俄语问道。

  “她的俄语还没那么好呢”

  阿波利及时替自己的学生解围,同时也接过了穗穗递给他的伴手礼。

  “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他们还好吗?”

  柳波芙虽然好像没有听懂卫燃的问题,但却一点不耽误他用不知道提前练习了多久的俄语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一切都好”

  卫燃依旧用俄语答道,“如果你想和他们见面,可以随时和你的老师说。”

  见这小姑娘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了茫然之色,而且房间里也没有帮她翻译的人,卫燃最终只能比了个大拇指,接着又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下,这姑娘总算看懂了,她的脸上也稍稍松了口气。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考验她的语言学习进度的?”

  阿波利说话间已经拆开了送给他的礼物,与此同时,穗穗也将另一份礼物递给了柳波芙。

  “顺便也问问你对你的学生是否满意,以及是否需要什么帮助。”卫燃笑着说道。

  “已经够好了”

  阿波利打开茶叶桶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漫不经心说道,“前段时间那个美国人送来了一辆美式履带运输车,我觉得它太占地方了,所以让格列瓦的人送去季马的家里了。”

  “您来决定就好”卫燃无所谓的说道。

  “还有别的事情?”

  “您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了吗?”卫燃“暗示”道。

  “我没那么大的好奇心,而且和他也没有什么交情。”阿波利摆了摆手,“去接待你的客人吧。”

  “我们走吧”

  卫燃招呼了一声穗穗,两人结伴离开了阿波利的保安大队长办公室。

  “你...”

  “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穗穗不等卫燃把话说出来便开口说道,“相比这些,我更好奇那个大胖子是怎么回事。”

  “问问不就知道了”

  卫燃说着,已经拉住了穗穗的手,俩人穿过两个院子之间的电磁门,一个抱住了激动的摇头摆尾的狗子贝利亚,另一个则抱起了那两只大耳朵狐狸。

  相隔不远,他们俩还看到正艰难的试图抱起那只小羊肖恩的玛尔塔。

  安抚住了这些宠物,卫燃和穗穗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进别墅的一楼,看到了正在和那位大胖子亚沙尔隔着咖啡桌交谈的卡坚卡姐妹,以及正在给他们端茶和水果的陆欣妲。

  见卫燃进来,亚沙尔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接着连忙从包里翻出了一台平板电脑试图展示什么。

  “老板,他说他是个兔儿骑烤肉餐厅的老板。”

  安菲萨开口说道,“除此之外,他坚持要当面给你看些东西。”

  稍作迟疑,卫燃接过了对方双手递来的平板电脑,前者也在卫燃拿住平板电脑的同时,用希腊语说着什么。

  对方说了什么,卫燃和穗穗自然不在乎,他们只要等着安菲萨翻译出来就好了。

  但是当卫燃和穗穗看到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照片的时候,两人却齐齐的瞪圆了眼睛。

  在这张照片里,一张黑色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摊开的红色塑料皮本子,这塑料皮本子上,还压着一张黑白照片。

  那张黑白照片没有压住的位置,还能看到只言片语的奘文!

  “葫芦河畔!他怎么有这张照片!”穗穗最先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倒是她身旁的卫燃,已经在看到这个红色塑料片本子以及那张黑白照片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

  “老板,他说,他的祖父曾经参加了潮藓战争。”

  恰在此时,安菲萨也开始翻译道,“他说,照片里的笔记本以及那张老照片,都是他的祖父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以被遣返的战俘的名义。

  他在前两天看到你发现的那些老照片的时候,就想到了他的祖父活着的时候和他说起的故事,所以他来了,想和你谈谈。”

  见穗穗惊讶的看着自己,卫燃叹了口气,近乎笃定的说道,“我猜,他的祖父说不定就是季护士舍身救下的战俘了。”

  说到这里,卫燃看向了安菲萨,“问问他,他想谈什么?”

  “他说,他是来请求帮助的。”安菲萨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老板,请求你的帮助。”

  “我?”

  卫燃指了指自己,安菲萨和那个似乎猜到什么的大胖子亚沙尔,也不分先后的点了点头。

  “他说,如果你能帮帮他。他愿意把照片里的笔记本赠送给你。”安菲萨翻译出了一个让卫燃险些起了杀心硬抢的前置条件。

第1519章 亚沙尔的真实意图

  “问问他,需要我帮他做些什么。”

  卫燃压下心头的杀意,尽量语气平和的问道,只是他的眼睛,却根本没有离开那台平板电脑的屏幕。

  等安菲萨将这句话翻译过去之后,早已等待多时的大胖子亚沙尔立刻拿出一张照片放在了桌子上,嘴上也忙不迭的说着什么。

  稍作迟疑,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照片扫了一眼,照片里是个看着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坐在一把木质的椅子上笑的格外灿烂。

  在他的背后,是一家烤肉店,门口一侧的大肉串子边上,还有个头戴白帽身材匀称的小伙子正一手拿着磨刀棒,另一只手那着一把长条刀保持着十字交叉的模样,他的脸上,同样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恰在此时,大胖子亚沙尔用粗大肥胖的手指头指了指照片上的那个年轻小伙子,然后指了指自己,但自始至终,他的嘴巴都没停过,一直在语速极快的说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终于停下了嘴巴,安菲萨也立刻翻译道,“他说,照片里的人是他和他的祖父在1999年拍下的照片,那时候他才刚刚20岁。

  老板,他希望你能帮他的祖父也拍一部电影,就像古比井意面餐厅的电影一样。”

  “拍...拍电影?”

  卫燃错愕的看了眼亚沙尔,接着又看向了安菲萨,他可没想到,对方会提这么一个要求。

  “他说他看过那部北非电影,看过不止一遍,还看过时光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其他电影,包括我们不久前在南极拍的伪纪录片他都看过。”

  合着是个影迷呗?电影制片厂的影迷?

  卫燃和已经担任制片厂代理厂长的穗穗对视了一眼,随后动作一致的再次看向了安菲萨。

  安菲萨见两位老板看过来,也立刻继续翻译道,“他还说,他的祖父在战场经历的一切,和那个北非故事里的军人邂逅的友谊一样珍贵。

  他早在第一次看过我们拍摄的北非电影的时候,想帮他的祖父拍一部同样优秀的电影了。

  他原本一直认为那只能是个梦想,直到在老板的采访里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照片。”

  “能说说你祖父的经历吗?”

  卫燃朝着亚沙尔问道,坐在旁边的安菲萨也立刻开始了翻译。

  等安菲萨说完,亚沙尔立刻点了点头,随后清了清嗓子,在安菲萨的帮助之下,讲起了他祖父的故事。

  按照这个大胖子亚沙尔的说法,他的祖父是以随军厨师的身份参战的,在被俘的时候才刚刚17岁而已。毫无疑问,他被送进了战俘营。

  后来在战俘营发生的事情就和卫燃预料的一样,因为被抓的时候不小心被弹片炸伤,亚沙尔的祖父在被俘之后便被送进了战俘医院。

  再后来,战俘营遭到了联合国军的轰炸,亚沙尔的祖父也被一位志愿军军医舍命救了下来。

  刚刚平板电脑屏幕上展示的那张照片里的笔记本和照片,便是那位军医在救下他的祖父之后,从随身挎包里滑落出来,并且被他的祖父下意识塞进自己怀里的——他以为那里面藏着重要的军事情报,他想找机会带回去换一份功劳。

  再后来,亚沙尔的祖父被遣返,那个笔记本和夹在里面的照片也被他带回了家里——那个时候,那个笔记本已经成了那段战俘生活的纪念。

  “但是在回到兔儿骑之后,我的祖父开始后悔了。”

  亚沙尔用只有安菲萨能听懂的希腊语说道,“他一直懊悔当时为什么偷走了那个笔记本,尤其在我的父亲出生之后。

  他说他成了一个可耻的窃贼,偷走了一个伟大母亲,可能留给自己孩子的书信和唯一遗物的窃贼。”

  亚沙尔叹了口气,“在那之后很多年,我的祖父一直想找机会把那本笔记送去华夏,找到照片里的人,但又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能如愿。”

  说到这里,亚沙尔停顿片刻,给安菲萨留足了翻译的时间,直到对方停下,他这才继续说道,“再后来,我的祖父患上了癌症,这个笔记本,也成了他留给我的纪念和遗物之一。”

  说完,亚沙尔迟疑了片刻,却在安菲萨翻译完之前,咬咬牙再次打开了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档案袋,郑重的将其交给了卫燃,同时嘴上说道,“其实我带来了那个笔记本,而且还带来了我祖父关于那场战争的回忆录。

  所以无论你是否愿意拍摄这部电影,现在它们都是你的了。”

  等安菲萨加快语速翻译完,卫燃和穗穗也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卫燃颇为郑重的接过了陆欣妲极有眼力见儿递来的丝绸手套,随后才打开了那个没有封口的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了两个几乎一样大小的笔记本。

  第一个笔记本的红色塑料皮都已经有些许的开裂,轻轻翻开,第一页便卡着那张“葫芦河畔”。

  下意识的将其翻到了背面,卫燃不由的呼吸一滞,这是两张照片贴合在一起的,这一面的照片里,是季护士和小喇嘛,以及儿时的姜季和他们收养的朱红军一家四口拍下的合影。

  和艰难站起来的亚沙尔对视一眼,卫燃轻轻翻开第一页。

  这一页上写的全是奘文,边角的位置,还牢牢的贴着一片不知名鸟类的漂亮羽毛。

  “亲爱的江巴格桑和我亲爱的宝贝姜季、红军:

  这是我赴朝作战后,给你们写下的第一封不打算寄回去的奘文书信。

  这里的天气很冷但是景色非常漂亮,今天早晨的时候,还有一只鸟落在我的窗边,给我留下了一片漂亮的羽毛。我把它贴在了这一页,准备把它带回去送给你们留做纪念。

  亲爱的宝贝姜季,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大口大口的吃饭。

  亲爱的女儿红军,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学习,有没有完成功课...”

  没有继续往下看,卫燃轻轻翻到了第二页,这是季护士写下的第二封信,边角处这次贴着的,是一片金黄的叶子。

  同样没有窥视季护士写给家人的书信内容,卫燃快速将这个笔记本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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