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摄影师手札 第1281章

  几乎每一页,都是一封并不算长,但却都用奘文写下的书信,以及诸如树叶、羽毛、花朵之类的小礼物。

  “要立刻回去一趟吗?”穗穗在一边低声问道。

  “先等下”

  卫燃说着,将这个笔记本放回了档案袋里,转而又拿起了第二个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里,写下的全都是卫燃看不懂,但却看得出似乎有些许潦草的兔儿骑语。

  倒是第一页同样夹着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似乎是在战俘营里拍下的战俘合影。

  将这个笔记本轻轻扣合同样塞进了档案袋里,卫燃看向了大胖子亚沙尔,“亚沙尔先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把这些东西交给我?你大可以直接把它们送回华夏的。”

  听完安菲萨的翻译,亚沙尔歉意的解释道,“如果不是看到有关你的新闻,以及新闻里出现的那张照片,我几乎忘了这些东西。

  不瞒你说,我为了找出这些东西,甚至砸开了我已经忘记密码的老保险箱。”

  说到这里,亚沙尔摊摊手,“至于为什么不送回华夏,原因很简单,我只是个厨师又不是外交人员,我怎么知道该送去哪里?

  但是你的工作室位置是公开的,我找到你非常容易,更何况,我可没有华夏的签证,但我有俄罗斯的签证,所以找你不是更方便吗?”

  “就...就这些原因?”卫燃错愕的问道。

  “我喜欢由你担任历史顾问指导拍摄的那些战争电影。”

  亚沙尔摊摊手说道,“当然,其实我更想和你的那位明星朋友合个影,如果他能愿意给我签名就更好了,不瞒你说,我的女儿非常喜欢那个叫做季马的帅气演员。”

  面色古怪的和穗穗再次对视了一眼,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没想到我们还沾了季马的光了,穗穗,你来给季马打电话吧,另外,我们可能确实要立刻再回去一趟了。”

  “好”穗穗立刻点了点头,同时已经摸出了手机。

  “和亚沙尔先生说,我们这就安排季马过来和他合影,甚至如果不是很急,可以去他的家里合影。”

  稍作停顿,卫燃还是忍不住说道,“另外帮我问问他,他真的清楚这个笔记本的价值吗?”

  听完安菲萨翻译过来的问题,亚沙尔却笑了笑,接着给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回答。

  “维克多先生,我的祖父先是个侵略者,然后是个战俘,最后则是个窃贼。”

  亚沙尔摊摊手,“这是我祖父活着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你看,无论侵略者、战俘或者窃贼随便哪一个身份,似乎都没有资格用这个笔记本来索取什么。

  至于我开始提到的拍摄电影这件事,无论你是否同意,现在这两个笔记本都是你的了。”

  同样听完了安菲萨的翻译,卫燃格外正式的表示了感谢,同时也发出了邀请,“亚沙尔先生,如果有时间,不如和我去一趟华夏吧,我带你去找那位女军医的儿子。”

  闻言,亚沙尔立刻痛快的点点头,“我非常荣幸有机会去一趟华夏!”

  “在这之前,如果您有时间,不如在这里多留几天。”

  卫燃和对方握手的同时继续发出了邀请,“尤其等一下,可以和我做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亚沙尔在安菲萨翻译完之后立刻问道。

  “和我来吧”

  卫燃热情的发出了邀请,与此同时,穗穗也拿起了那个档案袋走进储物间,给两个笔记本拍下照片发给了早就已经加上了微信的奘族女兵拉姆以及夏漱石,并且将这边的突发情况和夏漱石简述了一番。

  她躲在储物间里忙着帮卫燃沟通的时候,卫燃也邀请亚沙尔来到了图书馆的地下室,利用夏漱石交给自己的那些老照片的电子版冲印了大小两套照片。

  在亚沙尔的参与下,卫燃将那些老照片挂在了图书馆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将额外洗出来的那一套小一些的照片装进了图书馆售卖的最大号相册里,格外郑重的送给了亚沙尔。

  “这是送给我的?”亚沙尔惊喜的问道。

  “只是一份小小的纪念品”

  卫燃在安菲萨的翻译下做出了承诺,“电影的事情,我会想想办法的。不瞒你说,我还认识另一个潮藓战争的战俘后裔,这件事我们或许可以拉上他一起试试。看那里,那些照片就来自潮藓战场。”

  耳听着安菲萨的翻译,亚沙尔也顺着卫燃手指的方向,看向了不远处挂着的赵胜利和陈启等人的照片。

  等安菲萨翻译完,亚沙尔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卫燃,并在迟疑了许久之后问出道,“维克多,你能帮我找到我的爸爸妈妈吗?他们也在战争中失踪了。”

  “你的...你的爸爸妈妈?”

  卫燃听完安菲萨的翻译还没等说些什么,安菲萨便提前开口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本来是该我的爸爸妈妈来继承我祖父留下的土耳其烤肉餐厅的。”

  亚沙尔自顾自的解释道,“但他因为我祖父和他讲过不止一次在战俘营被军医救命的故事,最终选择了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并在不久之后爱上了一个同为无国界医生的护士,又生下了我,然后他们失踪在了战场上。”

  “是哪个战场?”安菲萨追问道,她知道,自家老板肯定会问这些问题的。

  “贝鲁特”

  亚沙尔咽了口唾沫,“贝鲁特大屠杀,我的爸爸妈妈是在屠杀开始之前就进入难民营的。然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这才是你愿意拿着笔记本首先来见我的老板的真实原因吧?”安菲萨直白的问道。

  闻言,亚沙尔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我开始确实希望维克多先生能帮帮我。

  不如说,我早就在考虑是否联系维克多先生了,就在他接下了美国的那笔288万美元的调查工作的之前我就想过是否联系维克多先生了。

  但是我又怎么可能拿得出288万美元的佣金,我连28万美元都拿不出。

  我这次来,确实想过用我祖父的笔记本当作筹码雇佣维克多先生,但是在看到图书馆里挂着的这些照片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提这种过分的要求?

  可是...

  我真的想知道我的父母是否还活着,想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无声的叹了口气,安菲萨最终还是如实将他们二人的希腊语沟通转达给了卫燃。

  “贝鲁特大屠杀?”

  卫燃不由的抬头看了看头顶悬挂的那些巨幅照片,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应下来,还是该拒绝。

第1520章 无国界医生

  “问问他父母的详细经历,以及他知道多少信息。”

  时光图书馆里,卫燃一边示意大胖子亚沙尔坐在了紧挨着专门给林场老师们保留的那张桌子邻座,一边开口说道。

  闻言,安菲萨坐在卫燃的身旁开始了翻译。

  “我的父亲是个全科医生,他是个兔儿骑人。

  我的母亲是个合格的急救护士和经验丰富的助产士,但她是个吸辣人。

  你们看,一个兔儿骑男人和一个吸辣女人,你们肯定知道这有多么艰难吧?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祖父和我说的。

  事实上我对他们的了解很少,所有的回忆只有从那些战乱和落后地区寄来的各种莫名其妙的礼物和照片,以及每年最多一两次的见面。”

  亚沙尔说到这里,又一次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的父母寄回家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亚沙尔等安菲萨翻译完之后说道,“就在贝鲁特大屠杀的前一天,是他委托一位即将从贝鲁特撤离的朋友帮他寄回家的。”

  直等到安菲萨翻译完,卫燃这才重新摸出手套戴好,轻轻打开了桌子上那个最多只有一包方便面大小的铁皮巧克力盒子。

  “包括这个盒子也是一起寄回家的”亚沙尔说道。

  扭头看向安菲萨,卫燃等她翻译完之后,这才拿起了盒子里的一块白底灰色条纹的织物,小心翼翼的将其展开。

  这是一条阿拉伯方巾,中间的位置,却穿着一对儿似乎是白金材质的婚戒和一枚拉环,手榴弹的拉环。

  “那不是我父母的婚戒”

  亚沙尔又说道,“我父母从来不戴婚戒,他们的婚戒一直都在家里放着,而且他们都是无国界医生,他们也不会佩戴和使用武器的。”

  没有急着说些什么,卫燃看向被这围巾包裹着的东西,那是一沓拍立得照片。

  第一张照片里,是个似乎才刚刚出生的新生儿,他的脐带都还在,身上的污渍似乎都还没来得及清理。

  下意识的将这照片翻到背面,其上“画”着三串他看不懂的阿拉伯语。

  “是照片里那个孩子的名字,还有他父母的名字。”

  亚沙尔及时说道,“我祖父说,那是我父母的习惯。他们每成功接生一个孩子,都会尽可能的给孩子拍一张照片,并且写下孩子的名字和他父母的名字,然后找机会把照片寄回家里让我的祖父帮忙保存。”

  “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卫燃听完了安菲萨的翻译之后问道,“还有,你知道他们使用的是什么样的照相机吗?”

  “宝利来600型相机,是一台橘红色的EMS(Emergency Medical Service System,缩写为EMS,不是邮政快递。)版本,它是我父亲的美国同事送给他的。”

  亚沙尔在安菲萨翻译完这俩问题之后,立刻开始从后往前回答,“我的父亲叫做赛林·雅曼,他的代号是缝纫机。我的母亲叫做朱莉娅·希娅,她的代号是摇篮。”

  就在安菲萨翻译的同时,卫燃手里的这一沓照片也翻到了尾声。

  在这最后一张照片里,是一个看着能有二十七八岁,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和一个年纪相仿,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他们俩并排站在一辆土黄色的六轮平茨高尔侧面。

  那辆六轮越野面包车的车身上,有红十字的标志,有缠杖蛇的标志,也有红新月的标志,更有硕大的“MSF”标志和禁止武器的硕大符号。

  就连车顶那根蛇骨天线上,都垂着一面脏兮兮的旗子,那旗子上,似乎还绘制着鲜明的反战符号。

  和如此多显眼符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两位年轻医生的白大褂上各处沾染的血迹,以及他们脸上那灿烂的笑容。

  将这照片翻到背面,这里同样写着一串卫燃不认识的字母。

  “亲爱的亚沙尔,我们正在战火中努力创造和平。”

  亚沙尔将照片背面的文字翻译成了安菲萨能听懂的希腊语,又由安菲萨翻译成了卫燃能听懂的俄语。

  “抱歉维克多先生,我...我可能拿不出能让你满意和心动的调查费用。”

  亚沙尔略显局促的说道,“是我的祖父把我养大的,我在看到这里悬挂的那些照片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并不想用那两个笔记本当作酬劳,它们已经是你的了,无偿送...不,无偿还给你们了。

  至于我父母的事情...请您开一个价格吧,我...我看看能否承担的起调查费用。”

  “还不到聊这些事情的时候”

  卫燃听完了安菲萨的翻译之后,轻轻放下一直捏着的最后一张照片,又仔细的用方巾将其包好放回了巧克力盒子里,同时嘴上说道,“这种调查需要时间,相比更加久远的二战和潮藓战争,你父母的情况反而要更复杂一些。”

  等安菲萨翻译完,卫燃不等对方发问便主动解释道,“那里一直在打仗,曾经被屠杀的犹太人现在还在那里搞屠杀,就算有什么线索,恐怕也被毁掉了,而且想去那里取证实在是太难了。”

  说到这里,卫燃打了个响指问道,“新的问题,您的父母有其他同事活下来吗?”

  当这个问题被翻译过去之后,亚沙尔再次摇了摇头,“所有没有在1982年8月16号之前撤离的人,都没活下来。”

  “您父母在当地有几个同事,我是说无国界医生里的同事?”

  卫燃想了想又问道,“照片里的那辆车是他们的吗?我看那辆车似乎有无线电天线,他们有对外联系的方式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有几个同事。”

  亚沙尔答道,“那辆车应该也不是他们的,我的父母不是什么有钱人,他们连一辆摩托都买不起,怎么可能会有那样一辆车?关于无线电,这一点我和我的祖父同样不清楚。”

  听完安菲萨的翻译,卫燃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坐在对面的亚沙尔那张过度肥胖的脸上所呈现出的表情也愈发的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卫燃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说道,“亚沙尔先生,不如先住下来吧,这些东西也暂时放在我这里怎么样?

  我暂时还没办法这么快给您答复,但是我会认真考虑的。”

  “好,好!”亚沙尔在听完安菲萨的翻译之后连连点头表示了同意,接着又主动说道,“如果你们愿意试试的话,接下来这些天我愿意做你们的厨师。

  我在安塔利亚的烤肉餐厅在五年前就拿到了米其林二星,所以我对我的厨艺还是有自信的,坦白说,无论是兔儿骑菜还是西班牙菜我都很擅长。”

  “老板,我喜欢西班牙菜,我想尝尝。”安菲萨在翻译完之后,无缝衔接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我非常荣幸能尝尝亚沙尔先生的厨艺”卫燃起身的同时做出了回应。

  谈妥了接下来的安排,卫燃带着安菲萨,招呼着亚沙尔转身往回走。

  让安菲萨带着亚沙尔去参观厨房,卫燃找上了一直在等着自己的穗穗,两人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换上了母语。

  “虾哥让你给他打电话”

  穗穗说道,“另外,我把两本笔记的内容都拍下来发给了拉姆姐姐和虾哥,家里那边非常重视。”

  “我这就和他联系”

  卫燃说着,接过了穗穗递来的手机,拨通了夏漱石的电话。

  “确定是真的?”电话刚一接通,明显一直在等着的夏漱石便直来直去的问道。

  “这还能有假嘛”卫燃答道,“你那边怎么说?”

  “我听女王说,对方同意受邀来华夏?”夏漱石问道,“而且还想请你们帮忙拍电影?”

  “对,是有这么回事儿。”已经来到二楼小会客厅的卫燃一边划拉着凑上来的狗头一边答道。

  “等下让那位亚沙尔先生的家属帮他办理签证吧,记得把他的身份信息发给我。”

  夏漱石给出了明确的答复,“当然,我只是转述,等亚沙尔先生到了之后,会有专人接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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