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摄影师手札 第1285章

  “你能找到足够的燃油?”

  充当手术台的担架车对面,雪绒花一边帮卫燃擦拭着额头被汽灯炙烤出的汗珠一边问道。

  “能”卫燃干脆的答道,“但是我需要一根,不,我需要至少两根抽油管。”

  “兽医先生,我会帮你找到抽油管的。”11岁的拉玛小翻译认真的保证让卫燃等人不禁莞尔。

  “只许在医院里找”卫燃温和的提醒道。

  “让你哥哥去吧,你要帮我们担任翻译。”

  雪绒花说着,将一支装了些血的试管递给拉玛,“让达拉尔帮忙验一下血型,这个可怜的孩子需要输血,快一点。”

  “交给我们吧!”

  拉玛话音未落,已经接过试管跑向了手术室大门,将其交给了那个似乎只负责守着手术室木门的小姑娘,换上阿拉伯语和对方说了些什么,又和刚刚分完燃油回来的哥哥艾德说了些什么。

  “让那个孩子去验血?”卫燃错愕的看了眼对面的雪绒花。

  “她们现在是护士”雪绒花理所当然的答道,“我们的人手不够用,而且她们足够细心,这也不是很难的工作。”

  “我只是好奇你什么时候教会她这些的”卫燃用同样理所当然的语气掩盖着自己内心的惊讶。

  “我教会他们的可不止验血这么简单的事情”雪绒花略显得意的说道,“他们以后都会是优秀的医疗工作者的”。

  “前提是他们能在这种鬼地方活下来,活着长大,而且能接受更加完善系统的医疗培训。”隔壁代号摇篮的女护士无比清醒,又无比残酷的提醒道。

  “他们会活下来的”

  雪绒花叹了口气,并在沉默片刻后说道,“等我们撤离这里的时候,我打算带走他们,收养他们四个,把他们培养成最好的医生。”

  “不要走太多的梦想”

  缝纫机同样清醒又残酷的提醒道,“先活着,活着离开这里再说,无论我们还是他们。”

  “不如换个话题吧”

  卫燃一边加快手上的治疗速度一边提议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加入MSF的?我们聊聊这个怎么样?”

  “我的祖父在二战的时候是个纳脆”

  站在对面的雪绒花最先答道,而且无比坦然的给出了一个卫燃无比意外的答案,“如果你了解二战历史,一定听说过死亡总队。”

  “知道”卫燃点点头,他当然知道。

  “我的祖父和我说,他在集中赢里负责刑讯和医疗工作,偶尔人手不够的时候,他也帮忙处决犹太人,那也是检验忠诚的方式之一。”

  雪绒花说这话的时候连音量都没有降低,“他和我说,他在集中赢工作的那些年可能杀了几百个犹汰人,他自己都说不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这和你加入MSF有什么关系?”卫燃好奇的问道,“为了你的祖父赎罪?”

  “赎罪?哈!”

  雪绒花哼了一声,“我的祖父可从来不觉得他有什么错,他到现在都是个虔诚的纳脆党员。”

  “他逃脱了审判吗?”

  隔壁的摇篮好奇的问道,紧接着,手术室里的众人便听到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并没有,他获得了12年的监禁。”

  雪绒花格外坦然的答道,“他出狱的那天刚好是我出生的那天。”

  “所以为什么要从你的祖父开始回答兽医的问题?”

  缝纫机同样被勾起了好奇心,“我们在这里一起工作了这么久竟然从来都没有聊过这个话题。”

  “因为我的祖父就是我的医疗启蒙老师,我从医学院毕业之后,和他说我也想做个军医,就像他当年一样。当然,不包含刑讯和处决犯人的部分。”

  雪绒花拿腔拿调的模仿着老头子的嗓音说道,“但那个老家伙说,算了吧我的克拉拉!万一运气不好你的老板也是个疯疯癫癫的画家,你可不一定像我运气这么好能活下来。”

  在善意的哄笑中,雪绒花换回正常的语调说道,“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然后他指着包面包的旧报纸说,你看,这个蠢的几乎会发光的组织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认为你可以去试试。

  虽然他以为的无国界医生只是去任何自己感兴趣国家游历顺便开展医疗工作,但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你的父母也这么支持你吗?”卫燃忍不住问道,“他们总该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吧?”

  “他们当然非常清楚这是个什么组织”

  雪绒花自豪的说道,“他们虽然和我祖父一样觉得这件事有些蠢,但万幸,他们总是非常支持我的任何决定,就连我带来的那辆车都是他们为我准备的。

  当然,他们可没想到我真的有胆子来篱笆嫩,他们以为我会在巴黎工作呢。”

  说到这里,雪绒花拿起一支用过的止血钳伸进领口,揪出细长的白金项链,顺便也给修长雪白的脖颈染上了一抹血迹。

  得益于煤油汽灯释放的雪亮光芒,卫燃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条细长的白金项链穿着的,竟然是一枚档位军戒指。

  “这是出发前我祖父送我的礼物,那个老家伙说,希望我不要违背希波克拉底的誓言,更不用犯下他当年犯下的错误。”雪绒花换上似乎只有卫燃能听懂的德语说道。

  “收起来吧”

  卫燃看了眼被推开的手术室大门,以及从外面跑进来的那个名叫达拉尔的姑娘和一个穿着袍子的男人,“你最好别在这里露出那枚戒指,不然那些疯狗一样的犹太人会把你当作8解组织成员杀死的。”

  “我当然知道”

  雪绒花说着,用止血钳将那枚戒指又塞回了领口,顺便也在她的脖子上,又留下了一抹血迹。

  话题暂时中断,雪绒花动作麻利的取出输血设备,问也不问的将进来的男人和床上躺着的小孩子的血脉连接在一起。

  与此同时,卫燃也再次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挽救着病床上的孩子。

  片刻后,随着身后亮起的闪光灯,那位孕妇和她的孩子被推出去,稍晚一些,卫燃也在雪绒花的帮助下完成了最后的包扎工作。

  “该你了缝纫机先生”

  就在新的伤员被两个一直在忙碌的男孩儿推进来的同时,雪绒花一边手脚麻利的进行着术前准备一边继续着刚刚中断的话题,“你为什么加入MSF?”

  “一半是因为我的父亲,一半是因为摇篮加入了MSF。”

  隔壁的缝纫机和对面的妻子对视一眼,直到对方笑着点点头,这才同样带着难掩的笑意答道,“我的父亲参加了可笑的潮藓战争,然后不出意外的成为了一名战俘,并且不出意外的遭到了美国人的轰炸。”

  “对敌方战俘营的轰炸?”雪绒花错愕的问道,“我在我祖父讲的二战故事里都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相信我,美国人非常擅长做这种事情。”卫燃忍不住说道。

  “兽医说的没错”

  缝纫机赞同道,“总之,是一位华夏的军医用生命救下了我的父亲,让他有机会活着回到兔儿骑,认识我的妈妈并且有了我。

  不瞒你们说,我是听着我爸爸神奇的战俘营经历长大的,在我像拉玛...唔,可能比她还小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以后要做个医生了,然后我终于成为了一名全科医生。”

  “然后呢?”雪绒花崔问道。

  “然后有一天我在法国遇到了摇篮,并且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就爱上她了。”

  缝纫机笑着说道,“不幸的是,我是个兔儿骑人,但她是个吸辣人。幸运的是,她当时刚刚加入MSF。

  我想,如果我也是无国界医生,我们就不会在乎对方的国籍了吧,所以我在和我的父母商量过后加入了MSF,而且让摇篮成了我的妻子,并且为我生下了一个健康又漂亮的孩子。”

  “你绝对想不到你健康又漂亮的好大儿以后会有多胖...”卫燃忍不住腹诽道。

  “真是让人嫉妒的爱情”雪绒花颇为羡慕的调侃道。

  “雪绒花小姐,你没有男朋友或者结婚吗?”摇篮好奇的问道。

  “我曾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忙着和卫燃打配合的雪绒花看了眼似乎在偷听的小翻译拉玛,换上拉丁语继续着这个略显成人的话题,“教义不允许,我也接受不了婚前性行为。

  所有试图追求我的男生在得知这一点之后都果断的选择了放弃,他们可不想在注定吃不到果实的树下浪费时间。”

  “所以...”

  “所以让天主教见鬼去吧”

  颇有些搞笑女天赋的雪绒花一边忙活一边换回了法语懊悔的说道,“可惜,我决定不再信仰麻烦的天主教的时候,已经在赶往篱笆嫩的路上了。”

  在新一轮的哄笑中,雪绒花追问道,“你呢摇篮?你又是为什么加入MSF?”

  “我的导师加入了MSF”

  摇篮语气平淡的答道,“然后我在她的感召下加入了MSF,跟随她去了柬埔寨,从那里回来之后不久,我就遇到了缝纫机。”

  简单说完自己的经历,摇篮将话题抛给了发起者卫燃,“兽医,该你了?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

  “当啷”

  卫燃将刚刚从伤口里取出来的弹片丢进托盘,一边忙着处理伤口一边开始了半真半假的胡诌,“我其实是来这里调查一些事情的,但是现在这里显然更需要一名医生,所以我临时加入了MSF。”

  “难道你是个侦探吗?”

  对面的雪绒花自问自答的说道,“我从来没有遇到治疗手段像你这么粗暴又高效的医生。”

  “不然他的代号为什么是兽医?”

  隔壁的缝纫机话音未落,这手术室里也再次响起了大家刻意压着音量的笑声。

  用闲聊驱散了身心的疲惫,这手术室里也随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暗,以及枪声越来越少,渐渐变的清闲起来。

  最终,当再也没有伤员被推进来的时候,雪绒花最先熄灭了煤油汽灯,“我们快点回去吧,我都要饿疯了。”

  “走吧”

  摇篮说着也将煤油汽灯取下来熄灭拎在手里,招呼着已经点燃一盏蜡烛灯的小翻译拉玛,以及守在门口的另外三名“童工”拎上用过的手术器械一起离开了手术室,并且亲手锁死了手术室的木门。

  此时,这走廊里虽然仍旧躺了不少伤员,但大多都已经陷入了沉睡,个别一些因为疼痛仍在呻吟的,也有其他穿着护士服的人拎着油灯走过去,或是轻声安抚,或是喂下一些止痛的药片,又或者推上止痛的针剂。

  穿过满地的伤员,一行人默不作声的来到了一座距离医院主体建筑有些距离的车库门口。

  这座车库拥有一扇完整的铁门,门口一侧,还有一颗高大茂盛的雪松。

  在卫燃好奇的等待中,雪绒花从兜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铁门上的挂锁,缝纫机则将铁门推开一道不足半米宽的缝隙,让拎着蜡烛灯的小翻译最先走了进去。

  排着队最后挤进狭窄的铁门缝隙,还不等卫燃穿过厚实的毛毡帘子,守在铁门里侧的缝纫机便立刻将门合死,而雪绒花则顺手将手里的铁锁挂在了里面的锁舌上。

  直到厚实的毛毡帘子盖住铁门的门缝,卫燃也察觉到周围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嗤——”

  气流声中,摇篮点燃了一直拎在手里的煤油汽灯,小翻译拉玛也在同一时间吹灭了手里拎着的蜡烛灯。

  随着汽灯释放出的更加明亮的光芒趋于稳定,卫燃也看清了这间车库的一切。

  这车库并不算太宽,但深度却足够停下一辆卡车。这里面停着的,自然是卫燃曾在照片里见到的那辆6轮的平茨高尔急救车。

  此时,这辆车就骑在一道修车沟的正上方,车头明显额外焊接的金属托架上不但一左一右固定着两个备用轮胎,中间的位置还额外安装了一台小巧的二冲程汽油机发电机。

  再看车顶,驾驶室正上方除了两盏卤素灯之外,边角处还固定着一个黑色的高音喇叭以及一条收拢起来的蛇骨天线。

  车灯往后的货架上,则绑着些诸如帐篷包、金属架之类的东西,就连车身两侧,都各自固定着一组担架。

  跟着绕到车尾,他还看到了尾门两侧,各自固定着一个油桶。而以上这些,都是进入这个历史片段之前,没办法从那张拍立得照片里看到的细节。

  也正是通过这些细节,卫燃几乎可以肯定,即便只靠这辆急救车,他们或许就可以建立一个能进行紧急手术的医疗救助点。

  趁着摇篮踩着椅子将手里拎着的煤油汽灯挂在头顶垂下来的一根铁丝上,卫燃也贴着车窗玻璃往里看了一眼。

  这辆小车的内部靠着右手边有一张担架车,担架车上摆着几个装满了药品的纸箱子,正上方的车顶除了一台小号的电风扇和小号无影灯,还倒挂着一些诸如除颤仪之类的医疗器械。

  车厢左手边是一排似乎装满了药品的柜子,这柜子和担架车中间,则是一个似乎可以沿着车厢中间地板滑动的小椅子。

  在更靠近车头的位置,和驾驶室背靠背的地方,还有一排朝向车尾,而且拥有安全带的简易座椅,那座椅的下面,还能清楚的看到两个横置的氧气瓶。

  以此时身处的这个时代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足够专业的重症急救车。

  相比功能齐全的急救车,这间车库尽头的这片似乎用来生活的狭小空间就要简陋多了。

  和车尾相距不足两米摆着一张木头矮桌,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些诸如大饼、羊肉炖胡萝卜之类的食物,桌子下面是一张并不算多么干净的毛毯。

  更尽头靠墙的位置,紧挨着撑起了两顶印着红新月标志的医疗帐篷。

  那帐篷的门帘上,还一本正经的分别挂着一支不知道从哪来的大红色高跟鞋以及棕色的男士皮鞋。

  在这两顶帐篷中间不足一米宽的通道尽头,墙上还有一道狭小的木门不知道通往哪里。

  “我们什么时候去弄燃料?”

  雪绒花一边说着,终于摘下了她一直带着的手术帽和口罩,露出了她一头利落飘逸的淡金色短发,以及涂抹在脸上的黑色污渍。

  “我们什么时候去?”

  缝纫机说话间也将手术帽和口罩摘了下来,几乎前后脚,同样摘下口罩的摇篮也看像了卫燃。

  至此,卫燃也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无论是雪绒花还是摇篮甚至包括年仅11岁的拉玛和14岁的达拉尔,她们的脸上都涂抹着似乎是墨水的黑色污渍。

  “现在几点了?”卫燃一边摘下口罩脱掉手术服一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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