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摄影师手札 第1286章

  “晚上十点17分”

  雪绒花说话间已经撸起毛衣袖口,露出了她白嫩纤细的手腕,以及戴在手腕上的那支劳力士战俘手表。

  “现在还太早了,我们等再晚点的时候再去。”卫燃说道,“对了,抽油管准备好了吧?”

  “早就准备好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却是小翻译拉玛,她一边说着,还弯腰趴在地上,将车子下面,盖在修车沟上的那条油腻腻的破毯子掀开,露出里藏在修车沟里的几个20升油桶和三根胶皮管。

  “那就先吃饭吧”卫燃笑着说道,“填饱肚子再休息休息我们再去。”

  “孩子们,先去洗澡吧。”摇篮拍了拍手招呼道,“然后就可以吃饭了。”

  闻言,四个小孩子立刻沿着两顶帐篷之间的狭窄通道跑向了那道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木门。

  童工们跑去洗澡,其余人却没休息。

  缝纫机拿起艾德刚刚带回来的那个油桶,摇篮则从帐篷边拿起两个摞在一起的不锈钢水桶同样走向那扇小门。

  就连就连雪绒花都没闲着,她已经招呼着卫燃帮忙,从墙角将一个瑞士生产的大型双头汽油炉给拎过来,接着又在他的帮助下,从车顶取下来一个将近一米长,不到半米宽,最多二十厘米高,硕大又沉重的帆布包。

  没用卫燃帮忙,缝纫机将油桶里所剩不多的汽油倒进了那个自带打气筒的油炉储油罐里开始忙着加压打气。

  与此同时,摇篮也拎回来两桶清水,而雪绒花则已经打开了帆布包,先从里面取出一个几乎严丝合缝塞进包里的大号不锈钢蒸煮盘。

  “别发呆了,快帮我把炉架准备好。”

  雪绒花一边催促着,一边拿起倒扣在蒸煮盘上的盖子,先用摇篮拎回来的清水将他们带回来的那些等待消毒的医疗器械简单冲洗了一番,随后便“哗啦”一声倒在了带有细密网眼的蒸煮架上。

  等摇篮将第二桶水也倒进去之后,雪绒花也拧开了一罐碳酸氢钠,用量勺从里面挖出几勺白色的粉末倒进蒸煮盘。

  不等她拧紧罐子,摇篮已经“哐”的一声将盖子盖在了上面。

  接着,两个女人又一起动手,用周围的几个金属搭扣锁死盖子,并且仔细检查了一番盖子上的泄压阀。

  回过神来,卫燃连忙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钢筋焊接的炉架,以及六根可以拧在炉架上的钢筋腿儿。

  他这边刚刚把这陆架组装好,不远处的缝纫机也呼的一声点燃了那俩大号炉头。

  见状,卫燃连忙将炉架摆在上面,两个女人紧随其后,**协力将那个巨大的蒸煮消毒盘抬到了炉架上。

  等她们各自往后退了一步,缝纫机也立刻加大了火力。

  一时间,呼呼作响的燃烧声和滚滚热浪铺面而来,卫燃脸上也再次冒出了汗珠。

  他们这边才刚刚忙完,那两个小男孩也已经洗完澡回来了,他们甚至还各自换了一套略显破旧但却干净的衣服。

  “今天该你们盯着消毒了。”

  缝纫机说着已经站起身,拉着摇篮一边往那扇小门走一边说道,“我们要去洗澡了。”

  雪绒花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解下手腕上的那支对她来说略显硕大的劳力士战俘表递给卫燃,用德语说道,“你来盯着吧,煮沸之后30分钟。”

  “好”

  卫燃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手表,却发现雪绒花已经打开了急救车的尾门,拉开了一个小抽屉,拿出一个16开的硬皮记事本刷刷刷的开始写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日记吗?”卫燃扫了眼手里的战俘手表好奇的问道。

  “算是吧”

  雪绒花头也不抬的说道,“我要记下在这里积累的医疗经验,它肯定能帮到一些人的,最起码能帮到我自己。”

  “是啊,这些宝贵的经验肯定能帮到一些人的。”

  卫燃叹了口气,他莫名的想起了滕县中药铺里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护士,如果她能得到这样一份详细记录的诊疗笔记,肯定能从里面学到很多东西——如果她活下来的话。

  “说说这个吧?”

  卫燃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那枚战俘表,“这是你祖父的战利品吗?”

  “战利品?”

  雪绒花抬头看了眼卫燃,那张即便涂抹着浓重的黑色墨渍,也依旧显得格外精致的脸蛋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它可不是什么叫战利品,那是一个从二战的战俘营里活下来的战俘在我祖父出狱那天送给他的礼物。”

  见卫燃一脸古怪,雪绒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低下头一边继续奋笔疾书一边说道,“我的祖父确实犯下了需要他支付12年代自由作为代价的战争罪行,但他同时肯定也救活了一些人,可能不止德国人,可能有战俘,当然,说不定还有犹太人。

  总之谁知道呢?

  那个老家伙从来都不愿意和我说起他可能做过的那些正义的蠢事,倒是总会毫无保留的和说起他犯下的所有罪行。”

  “我猜,他肯定是不希望你犯下同样的错误吧。”

  卫燃看着手里那支嘀嗒走动的战俘表,同样喃喃自语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你的祖父是个勇敢的人。”

  “如果听到你这么评价他,那个老家伙一定非常开心。”

  雪绒花笑的愈发明媚了,“我的代号就是他给我的,我出发之前他和我说,希望我不要像他一样玷污纯洁的雪绒花。”

第1524章 下班的兽医叫东风

  车库尽头的狭小空间里,雪绒花忙着奋笔疾书,卫燃则拿着对方的战俘表,守着嗤嗤作响的大型油炉。

  一时间,这车库里就只剩下了那俩洗完了澡的小伙子,在用他们听不懂的阿拉伯语聊着什么。

  “说说那些孩子怎么样?”卫燃一边将油炉的火力调小了一些一边换了个话题。

  “你想知道什么?”雪绒花头也不抬的用德语反问道。

  “随便什么”

  卫燃故作随意的说道,“比如他们从哪来的,比如他们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除了达拉尔,他们三个都是巴勒斯坦人,但他们又都是战争孤儿,没有任何亲人在世的战争孤儿。”

  雪绒花看了眼不远处那俩窃窃私语的小伙子,垂下头继续一边写一边说道,“来篱笆嫩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我的小翻译拉玛,她当时因为一场爆炸和她的哥哥艾德走散了,她也被埋在了坍塌的废墟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雪绒花的脸上不禁浮现出母性的光彩,语气自豪又心疼的说道,“是我钻进废墟里把她救出来的,那时她的全身都是尘土,但是在我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竟然朝我喊妈妈。”

  雪绒花停下笔,语气温柔却坚定的说道,“那一瞬间我就决定了,就算让我杀了上帝我也要保护好那个小可怜。”

  “然后你帮她找到了她的哥哥艾德?”

  “并没有”

  雪绒花摇摇头,“找到艾德已经是他们兄妹走散大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艾德以为他的妹妹拉玛已经死了,所以他加入了8解,准备为他们的父母和他的妹妹拉玛复仇。然后他受伤了,被送到了我负责的手术台。

  那时小拉玛已经在手术室里帮我做翻译了,只不过那时候她是坐在帘子后面的。”

  雪绒花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丝无奈,“我担心她乱跑,只能把她放在手术室里,又担心吓到她,只能让她躲在帘子后面。”

  “我以为你只是个急救护士呢”卫燃后知后觉的说道。

  “我也是个全科医生”

  雪绒花不以为意的解释道,“但是我的经验太少了,速度也不够快。所以在你加入我们之后,我才开始担任你的搭档。

  在你来之前,我主要负责给受伤的孩子进行包扎,偶尔也会帮摇篮一起进行接生。”

  “你以后会是个优秀的医生的”

  卫燃送出祝福之后又把话题拉扯回去,“后来呢?艾德认出了他的妹妹?”

  “拉玛刚刚开口他就听出来了”

  雪绒花用手里的圆珠笔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当时艾德头上被子弹划开了一道接近五厘米的伤口,他突然回头吓了我一跳,我正要给他清创呢。那时候你刚好被隔壁的缝纫机叫过去一起救治一位重伤员。”

  “然后你留下了艾德?”

  “是拉玛,是她留下了她的哥哥。”

  雪绒花摊摊手,“我担心她乱跑,所以借口需要帮手让她留在了手术室,她以为我真的需要帮手,所以就请求她的哥哥也留下来帮忙。”

  “说起这个,似乎只有拉玛会法语?”卫燃追问道。

  “艾德也会一些,但只是些打招呼用的词句。”

  雪绒花像是在谈论自己的孩子一般解释道,“他们的父母原本打算移民法国的,所以在拉玛出生之后,就给她和艾德请了法语老师。

  不幸的是,还没等他们一家做好移民的准备,内战就开始了。他们的父母死在内战里之后,是拉玛的法语老师收养了她们,后来他们的法语老师也死了,他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短暂的沉默过后,卫燃继续问道,“汉瓦德和达拉尔呢?”

  “都差不多”

  雪绒花答道,“艾德决定留下帮忙之后,又把他的好朋友汉瓦德叫过来一起帮忙,他们原本是同一个班的同学。这两位小绅士可是帮了我们不少忙。”

  没用卫燃追问,雪绒花便继续说道,“达拉尔的爸爸死在了缝纫机负责的手术台上,我们那天结束工作准备回来休息的时候,发现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哭,拉玛帮我们问过之后,就把她也带来了,奇怪,那天你好像也刚好不在。”

  说完,雪绒花露出极具治愈力的温暖笑容,“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帮了我们不少忙。”

  “再让我问个问题怎么样?”卫燃笑着说道。

  “当然可以”雪绒花痛快的答应下来。

  “这座医院里只有我们几个MSF吗?”

  卫燃轻轻拍了拍身后那辆急救车的车尾保险杠,“还有这辆车,我们就这么点人手吗?”

  “这座医院确实只有我们”

  雪绒花点点头,“其他医院还有别的同事,但这里确实只有我们。”

  他这边话音未落,拉玛和达拉尔这俩小姑娘也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各自穿着一个似乎用手术服改的睡裙走了回来。

  洗去了身上的尘埃和脸上刻意涂抹的墨渍,换下沾染了血迹的衣服,这俩小姑娘看起来也终于更像个小孩子了。

  几乎前后脚,汉瓦德和艾德也立刻站起来,各自拿起一条干毛巾,招呼着这俩小姑娘坐在释放热量的油炉边上,仔细的帮她们擦拭着散发着洗发水香气的头发。

  “你先去洗澡吧”

  卫燃和雪绒花异口同声的用德语说道,接着又动作一致的笑了笑。

  “你先去吧”卫燃晃了晃对方借给自己的战俘表,“我还有工作呢。”

  “那好吧!”

  雪绒花收起没有写完的笔记,走进挂着高跟鞋的帐篷,拿了些洗漱用品走向了那扇小门。

  目送着对方从外面把门关上,卫燃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随后也跟着起身,走向了那顶挂着男士皮鞋的医疗帐篷。

  这顶帐篷里面的条件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好的多,脚下铺着并不算非常干净的地毯,几道帘子将这帐篷里面分成了里外两间。

  轻轻拉开一道帘子,里面是两张并在一起的病床,床头的一张简易小桌子上,还摆着缝纫机和摇篮以及他们的孩子的合影,背景则是卫燃曾在照片里见过的那家烤肉店。

  那是小时候的亚沙尔吧...

  他后来怎么会变得那么胖的?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迈步往里走了两步,拉开了里间隔断的拉帘。

  这间隔断摆着三张间隔也就半米的单人床,最里侧那张单人床的床头靠边,还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行李箱,其上用汉字写着自己的名字,想来,那应该就是自己的床位。

  快步走过去打开行李箱,卫燃难免有些失望,这行李箱里仅仅只有一套西德样式的沼泽2型迷彩服和一条牛仔裤,以及几件换洗的贴身衣服和一个破破烂烂的帆布包。

  勉强算得上惊喜的,是这帆布包里除了一双西德77式军靴之外,靴筒里还额外塞着的一双轻便的德训鞋,当然,还有靴子最里面找到的两百美元现钞。

  随手拿起那条牛仔裤抖开看了看,万幸,不是这个时代流行的喇叭裤。

  稍稍松了口气,卫燃将这裤子随手丢到床上,转身走出了帐篷。

  几乎前后脚,洗完澡的缝纫机和摇篮也推开那道门回到了车库。

  “消毒工作交给我们吧,还有多久?”摇篮最先说道。

  她同样洗掉了脸上的污渍,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

  从兜里掏出战俘表看了一眼,卫燃直接将其递给了对方,“还需要大概20分钟。”

  “我有手表”缝纫机笑着催促道,“快去洗澡吧。”

  闻言,卫燃将手表重新揣进兜里,转身走回帐篷,拿起那套沼泽迷彩,又随意拿了几样贴身衣物和床底找到的洗漱用品,用盆端着走向了那道车库尽头的小门——他早就好奇这里又有什么发现了。

  推开门穿过一道厚实的帘子,借着头顶的月光,卫燃却发现,这里更像是个并不算大的小院子。

  左手边靠墙的一排三个房间,房顶上摆着几个200升容量的油桶,想来是为洗澡提供热水的简易太阳能热水器,此时,这三个房间都亮着微弱的烛光,其中一个里面,还能影影绰绰的看到有个模糊的人影,更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哗啦啦的水流声。

  这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格外袖珍的小院子右手边同样有一排三间房子。

  这两边房间中间,拉着几道绳子,其上晾晒着不少衣物。

  穿过这些衣物走到没有亮灯的右手边看了一眼,卫燃失望的转身就走,这一排连窗子都没有的房间里外都摆满了各种修车工具和诸如轮胎之类的零件。

  他甚至在墙角的一个仍旧能用的水龙头边上,还发现了一台锈迹斑斑的发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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