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许真的该离开阿芙汗了”
基里尔踩下刹车的同时看着卫燃说道,“我还是在阿芙汗杀人了,我该离开这里了。”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这里了”卫燃在渐起的白光中祝福道,同时也看到基里尔似乎将什么东西递给了自己。
当白光消散,卫燃不由的松了口气,他总算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下工作室里。
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他也从未觉得如此的身心俱疲。
这一次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战争前后苏联的变化,那场战争之后阿芙汗的变化,对于他这个“知情者”来说,夹在游击队和苏军战士之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站”哪一方。
他同情被入侵的阿芙汗和那些飞蛾扑火一般的游击队员,也同情在某种意义上“被蒙骗”到阿芙汗战斗的基里尔等人。
但他更知道苏联是实质意义上的侵略者,还知道几年后的格罗兹尼,阿芙汗在那里展开了血腥的复仇。
莫名的,他想起了基里尔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战争就是一个又一个悲剧和一具具尸体搅在一起组成的一团烂泥。
我们这些被裹进烂泥里的人再怎么挣扎,战争也还是战争,烂泥依旧是烂泥。”
用力搓了搓脸,卫燃终于看向了桌面上铺着的金属本子,看向了金属羽毛笔写出的那一行行文字:
帝国坟场
1988年1月14日,阿芙汗游击队员阿卜杜勒于伏击战斗中阵亡,苏军飞行员伊万·罗德金、直升机炮手坎扎特·普利耶夫遭伏击阵亡。机械师鲁斯兰·佩特洛夫、军医基里尔·波利亚科夫遭俘虏。
15日,军医基里尔·波利亚科夫为女游击队员阿雅娜接生,诞下双胞胎幼子。
16日,俘虏鲁斯兰·佩特洛夫为救下游击队员阿雅娜之子,滚落雷区阵亡。
17日,游击队员哈比布拉因踩中地雷阵亡,游击队员木尔塔扎负伤。
18日,为掩护儿童,游击队员马赫布卜、哈基姆及阿雅娜主动吸引苏军战斗机火力相继阵亡。俘虏基里尔为躲避塌方落石致骨折。
18日夜,经协商基里尔及幸存战争孤儿木尔塔扎、索拉娅、乔娅携阿雅娜之子返回休息点养伤。
养伤期间,木尔塔扎等人为双胞胎分别取名哈比布拉、哈基姆。
1988年4月15日,基里尔决定携木尔塔扎等战争孤儿前往喀布尔寻求朋友帮助离开阿芙汗前往法国。
15日夜,经红十字喀布尔代表处外伤医生马塞洛协助,乘坐转运车携战争孤儿秘密离开阿芙汗,期间,木尔塔扎于途中跳车不知所踪。
同年5月底,经多地辗转,基里尔等人顺利赶赴意大利,藏匿于马塞洛诊所内,后经马塞洛帮忙,于1990年相继获得意大利国籍,并结伴前往法国蒙彼利埃寻找哈基姆女友维达·萨义德未果。
1991年苏联解体后,基里尔前往莫斯科秘密会见养父及女友,并携养父一家前往意大利定居,收养战争孤儿索拉娅等人。
1992年冬,基里尔以红十字医务志愿者身份,随马塞洛前往阿富汗提供医疗救援服务。
1988年4月15日夜,战争孤儿木尔塔扎跳车逃离后独自前往坎大哈,于两年流浪乞讨生活后,加入学生军并参加内战。
1993年冬,木尔塔扎于战斗中被俘,后意外偶遇基里尔被救下。
1994年1月,基里尔及马塞洛携木尔塔扎离开阿芙汉返回意大利。
1997年,木尔塔扎与索拉娅结婚,育有一子一女,取名马赫布卜、阿雅娜。
1999年,基里尔意外得知好友鲁斯兰遗孀及女儿移民美国,由木尔塔扎携鲁斯兰遗物前往,并于生日当天秘密送至居所内。
2001年冬,木尔塔扎告别妻儿独自返回阿芙汉参战。
2004年春,木尔塔扎遭美军轰炸丧生。
在卫燃遗憾又庆幸的叹息中,金属本子又写下了两个看似无关,却是某些人精神支柱的人的简略信息:
阿芙汗难民维达·赛义德,于1980年随家人逃离阿芙汗期间,死于苏军直升机火箭弹打击。
苏联随军军医尼涅尔·波利亚科夫,于1980年春因直升机坠毁被俘,次日重伤不治阵亡。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写下了一串位于意大利拉斯佩齐亚的地址,这地址是一家诊所——波利亚科夫私人诊所。
“呼——”
卫燃长长的吁了口气,万幸,这次总算有人活下来了。
与此同时,那支金属羽毛笔也跟着另起一行,写下了基里尔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战争就是一个又一个悲剧和一具具尸体搅在一起组成的一团烂泥。
我们这些被裹进烂泥里的人再怎么挣扎,战争也还是战争,烂泥依旧是烂泥。
在哗啦啦的翻页声中,这张淡黄色的纸张背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漩涡,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刷刷刷的写下了最后一行文字:友谊的建立是很难的,但摧毁友谊却很容易,只需要一场战争就够了。
是当初马赫布卜说的...
卫燃无力的摇摇头,在试着将红色漩涡里的东西取出无果之后,索性收起金属本子,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到工作室中间,再次试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然而,在看到这次的“奖励”时,他却不由的一愣,这是当初为了伏击苏军直升机,使用的那挺带有山地防空三脚架的KPV重机枪!
在这挺重机枪的旁边,还摆着一个50升容量的铁皮油桶。
这个油桶里不止有那条足足两百多发14.5毫米口径机枪弹的弹链,而且还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胶卷密封筒和一台微型相机!
沉默片刻,卫燃将这些胶卷仔细的一一捡拾出来,随后收起了这挺象征着开始和结束的防空重机枪。
只是难免,他又想到了拉多加湖上,那座小岛上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些抵抗侵略者的防空民兵们如果活着,他们会同情被入侵的阿芙汗还是会...
至少基里尔肯定是问心无愧的吧?也许吧...
重新坐回桌边的椅子上,卫燃点上颗烟反复思考着这些格外悲观,而且注定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等到一颗烟燃尽,他最终还是取出了古琴瑶光,闭上眼睛弹奏着他最先学会的那曲广陵散,来平复着充斥着毁灭欲的心情。
直到一曲终了,卫燃再次长长的吁了口气,收起古琴和琴盒,心不在焉的看着桌子上那张便签上写下的内容,随后将其点燃丢进了烟灰缸,等它彻底燃尽之后,又用烟头将其彻底搅碎。
这次的调查是在帮尼涅尔的忙,他即便有一万个理由想去见见活下来的人,却也只是压在心底,将一切交给尼涅尔并且由他代劳。
很是调整了一番心情,他起身走出图书馆的地下室,顶着飘落的鹅毛大雪走向了隔壁的家里。
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去那片坟场了。
第1705章 造访的朋友们
重回现实,重新活过来的卫燃却懒散了许多,倒是准备拍一部好电影的穗穗无比的忙碌。
只不过,卫燃的懒散也仅仅只是持续到了第三天,便因为找上门的尼涅尔不得不宣告结束。
“你怎么还在浪费时间”跟着奥莉佳一起过来的尼涅尔不满的说道。
“你怎么这么着急”卫燃同样不满的说道。
“我当然着急,我要在...”
“不是还有很多天嘛”
卫燃说着歉意的朝跟着回来的陈洛象以及隋馨点点头,随后招呼道,“和我来吧,我已经调查出来一些东西了,剩下的恐怕就要靠你自己了。”
“你调查出来了怎么...”
“我正要联系你呢”
卫燃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随口敷衍道,招呼着尼涅尔离开家走向了隔壁的图书馆地下室。
“你查到什么了?”尼涅尔耐着性子问道,他原本慢吞吞的语气都加快了一些。
“等下你就知道了”
卫燃故意卖了个关子,慢条斯理的打开了地下室厚重的大门,带着他走进了工作室。
在尼涅尔的注视下,卫燃将对方之前送来的那些东西一一摆在了工作室的大桌子上,随后说道,“失踪的那些机组成员里,有个军医叫做基里尔,他没死。”
“没死?”尼涅尔愣了一下,“你从哪查到的?”
“商业机密”
卫燃打了个响指继续说道,“我已经差不多查到这个人的地址了,如果你能顺着这个地址找到他,如果他还活着,大概率能从他的嘴里问出来一些什么。”
“他在哪?我这就去...”
“你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吗?”卫燃反问道。
“什么合适的理由?”尼涅尔不解的看着卫燃。
“你找到了对方,他总会问你从哪找到的吧?”
卫燃招呼着对方在沙发上坐下来,“到时候你怎么说?”
“我...”
“据我调查和分析,对方很可能是借着1988年遭遇的那场伏击假死的。”
卫燃提醒道,“他到时候如果问,你说不出理由,恐怕对你来说同样是个麻烦。”
“所以你是怎么找到的?”尼涅尔格外上路了的问道。
“根据我的调查”
卫燃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他的父亲叫做尼涅尔,没错,和你是同一个名字,那位尼涅尔同样参加了苏阿战争,而且在1980年恐怕就阵亡了。
他,我是说基里尔,他还有一位养父,苏联解体之后,他的养父一家移民去了意大利,我就是通过这条线索找到基里尔的。”
说到这里,卫燃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说道,“但我还没来得及去意大利核实信息是否准确,所以如果你很着急,可以自己去试试看。”
“地址给我吧”
尼涅尔又恢复了那副慢吞吞的语气,“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卫燃打开抽屉,拿出一张提前写好了地址的纸条递给对方问道。
“我想让失踪的副驾驶鲁斯兰的女儿直接去找他的”尼涅尔说道,“这件事我不打算出面。”
“这样也好”
卫燃点了点头,只是内心却难免有些遗憾,他其实同样想见见基里尔等人,想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
尼涅尔只是看了眼纸条上的内容,便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打火机将其点燃丢进了烟灰缸,随后摸出一台过时的黑莓手机发出了一封邮件。
“下次你的手机记得开机”
尼涅尔不满的哼了一声,“还有,我答应过你给你介绍一笔生意的,需要我让那位朋友来见你吗?”
“如果不急的话让他等等吧”
身心俱疲的卫燃打了个哈欠,“等你的现在这个朋友找到基里尔之后,记得和我说说他的情况,我想看看调查的是否准确。”
“没问题”
尼涅尔满不在乎的应承了下来,随后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最近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卫燃愣了一下问道。
“看你百无聊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正在冬眠的棕熊。”尼涅尔说道。
“最近我太累了”卫燃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你的女朋友太多了”尼涅尔“好心”的提醒道。
“闭嘴”
卫燃回赠了一颗中指,“你这种老实人怎么也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
尼涅尔摊摊手,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还有,你的查布叔叔让我转告你,月底的时候他会把两架米34B送来喀山,你记得提前找好停车位。”
“送去制片厂吧”
卫燃跟着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随口答道,“我这里可没有地方停直升机。”
“我会转告他的”
“你这是准备走了?”
“你就不能邀请我留下来吗?”尼涅尔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老子怎么总是交你们这种朋友...”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晚上想吃什么?”
“华夏菜,谢谢。”尼涅尔丝毫不知道客气的开始了点餐。
本着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以及多一双筷子的事儿的人道主义精神,本就是帮忙的卫燃不但没捞到好处,这天下午还在陈洛象的帮助之下,亲自下厨弄了一桌子他拿手的华夏菜。
就在不知道客气是什么的尼涅尔和奥莉佳以及隋馨和陈洛象在卫燃家做客的这天晚上。
美国境内,一对四十来岁的白人夫妻也带着一个看着能有20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登上了最快一班飞往意大利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