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此时哈妮卡却拄着一副拐杖,她的一条腿已经没了。
在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儿,这个小男孩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家伙。
“你怎么...”卫燃怔怔的看着哈妮卡空荡荡的裤管。
“在阿拉贡丢掉的”
哈妮卡满不在乎的拄着拐杖来到桌边坐下来,“克莱蒙,你打算带走哪些东西?”
“我不打算带走太多”
克莱蒙说着,已经给众人各自分了一杯咖啡,“我只要带着这套咖啡壶和咖啡粉就够了,当初我回到西班牙参加战斗的时候,也只带了这些东西。”
说完,他却将桌子上包括虞彦霖的遗物和骨灰,以及那面旗帜在内的其余东西装进了他曾经用的那个一战德军背包里,“哈妮卡,这些就暂时留在你家吧,等战争结束,等我的叔叔决定放回马德里的时候,让他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就好。”
“也好,我会保存好这些东西的。”哈妮卡点点头,将手按在了这个破旧的背包上。
“忘了说”克莱蒙看了眼阿曼尼,“阿曼尼也将和我一起去华夏。”
“你也要去?”卫燃错愕的看着同样在桌边坐下来的阿曼尼。
“当然”
阿曼尼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也是国际旅的一员,我当然要去。”
说着,她已经拿起了那台曾属于克莱蒙的皮腔相机,一边摆弄一边说道,“哈妮卡,路易斯和艾丝黛尔就交给你照顾了。”
“我会努力做个好妈妈的”
哈妮卡笑着说道,同时也接过了那个小婴儿抱在怀里,随后又将那个小男孩也揽在了怀里宠溺的问道,“路易斯,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
这小男孩绕过来热情的和卫燃抱了抱,“维克多叔叔,谢谢你当初救了我们。”
“你叫路易斯?”卫燃错愕的问道,“她叫艾丝黛尔?我怎么记得你叫马...”
“马努·班德拉斯”
这小家伙说道,“但现在我叫路易斯,路易斯·里奥斯,为了纪念那些为了西班牙牺牲的英雄。”
“你觉得他们是英雄?”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包括您也是,维克多叔叔,你们都是英雄。”
路易斯仰着脸认真的说道,“以后我也要成为你们这样的英雄,去和法吸丝战斗!”
“我们可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
卫燃笑着说道,“我们会在你们这些小家伙成年之前把法吸丝全部消灭的。”
“你们怎么都这么说”
路易斯苦着脸抱怨道,却也让四个成年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路易斯,等你们长大之后,你们也会面临需要你们解决的敌人的。”哈妮卡宠溺的说道。
“他们会活着一个和平的世界的”克莱蒙笃定的说道。
“没错,他们一定会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的。”阿曼尼跟着说道。
恰在此时,一个看着能有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也端着各种饭菜走了进来,同时热情的用西班牙语说道,“孩子们,该准备吃饭了。”
“这是我的叔叔”
克莱蒙介绍道,“马德里沦陷之后,我就跟着一起来到了巴塞罗那,暂时借助在哈妮卡的家里。”
“我们还会回到马德里的”克莱蒙的叔叔说道,“我们肯定会回去的”。
说着,他已经将端来的饭菜摆在了桌子上,随后还从怀里掏出一瓶红酒放在了桌子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目送着对方走出房间,克莱蒙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我叔叔的家人都死在了内战里,只有这个可怜的老家伙还活着了。”
闻言,卫燃无力的摇摇头,沉默片刻后转移了话题问道,“克莱蒙,等去了华夏,你会去找找虞彦霖的家人吗?尤其他的未婚妻。”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克莱蒙点点头,“但我不打算带着他和他的遗物过去,我担心...我担心还没找到他的家人,或许我就阵亡了,我怕把那些东西弄丢。
但是我会去找他的家人的,我把之前我们拍下的那些照片都洗出来了,我会带着那本相册过去,如果能找到他的家人,我会先把相册交给他们,再留下这里的地址。”
“我会一直保存好这些东西的”
哈妮卡一边给众人分餐一边说道,“不管你们回来还是不回来。”
“我们会回来的”
阿曼尼晃了晃手里那台本属于克莱蒙的相机说道,“我们还会拍下在华夏经历的一切寄给你的。”
“我会一直等着你们的信件的”
哈妮卡忧心忡忡的说道,但即便如此,她却没有把内心的担忧说出来,反而遗憾的叹息道,“可惜我现在少了一条腿,否则我一定会和你们一起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你能做很多事情”
克莱蒙一边给众人的杯子里倒满了酒一边说道,“你要照顾路易斯和艾丝黛尔,你要把他们抚育长大,给他们讲那面旗帜上的那些星星的故事,这些一样是在战斗。”
“我...”
“我们不如先拍一张照片吧”
阿曼尼说道,“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们拍一张合影吧,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再拍一张。”
“让我来帮你们吧”
话音未落,克莱蒙的叔叔也端着一大盆意面走了进来,一边给众人的盘子里分发意面一边说道,“我来给你们拍,我会用相机。”
“我们在哪拍?”哈妮卡收拾了心情问道。
“就在这里吧”
克莱蒙说着,将那四杯咖啡分给了众人,“我们当初说好一起喝咖啡吃意面的。”
“那就在这里吧”卫燃点了点头,客气的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意面放在身前,随后端起了那杯已经放凉的咖啡。
与此同时,克莱蒙的叔叔也举起了阿曼尼递给他的相机,后退几步,朝着举着咖啡杯的四个年轻人,以及一大一小两个小家伙举起了相机。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之后,白光如约而来。卫燃也在周围的众人被淹没之前,将那杯咖啡送到嘴边一饮而尽——依旧一如既往的醇厚和苦涩。
这洋人的药汤是不好喝...
卫燃盯着虞彦霖骨灰的位置怔怔的念叨着,内心却也难免在琢磨,后世虞彦霖的骨灰去了什么地方,又或者...是否还在。
然而,当白光消退,周围的一切都逐渐变的清晰的时候,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卫燃却再次绷紧了神经!
这是...
卫燃不由的瞪圆了眼睛,他的脸上也因为眼前这预料之外的一切,露出了惊喜之色。
“金门大酒店...”
卫燃仰头看着眼前这栋高大建筑门楣上的招牌,喃喃自语的念出了上面写着的汉字。
第1767章 小夜曲、咖啡和枪声
酒店门口,回过神来的卫燃下意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沪市?哪一年的沪市?
卫燃做了个深呼吸冷静下来,不紧不慢的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行头。
他严重怀疑金属本子偷懒了,此时自己穿的,依旧和法国小裁缝凡妮莎逃亡英国时穿的棕色法兰绒西装和灰色的战壕风衣,以及棕色的牛皮乡村靴子。
除此之外,他不但穿戴着当初戴过的礼帽、围巾以及羊皮手套,而且上衣兜里还甩出来一个金色的表链。
揪着表链将兜里的怀表取出来,卫燃哑然失笑,这是那枚皇后用过的金壳猎装怀表—的金属本子复制品。
不仅如此,这兜里还有一枚钥匙,其上还坠着个小牌牌,一面写着“金門大酒店”,另一面写着“502号房”的字样。
打开怀表的盖子扫了一眼,卫燃将其和那枚钥匙一并放回了兜里,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于这个时代来说,正是即将开始夜生活的时候。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低头看了看脚边放着的那个样式复古的棕色牛皮行李箱,这东西依旧是金属本子里的存货,而且在把手的位置,还别着一张《大陆新报》。
打开报纸看了看,这一份儿是1941年的1月2号刊发的,其中一条新闻是一个叫高桥胜春的鬼子兵在江湾被人击伤的事件。
将这报纸卷了卷重新别在箱子把手上,卫燃最后在兜里摸了摸,他又意外的摸出了一个并不算大的皮夹子。
这皮夹子里装着几枚银元一沓法币和一本证件。
银元和法币不用说,但那本证件却是一本鬼子的护照,其上有自己的照片,旁边还写着“松井龙之介”这么个招核儿的名字。
所以这是我现在的身份?
卫燃将证件收回皮夹子的同时暗暗琢磨着,同时却也在奇怪,这次那活爹怎么开始变的糊弄事儿了?
按照之前他们父慈子孝的习惯,不应该在白光之后重新给他一个角色吗?
压下这些疑惑,卫燃终于拎起了脚边的皮箱子,迈步走进了金门大酒店。
“您好先生,请问您...”
那位早就在盯着他的门童话音未落,卫燃便将自己拎着的箱子交给了对方,面无表情的用日语说道,“去五楼”。
不等门童说些什么,他又摸出了那枚钥匙,捏着坠在上面的牌子晃了晃。
“请您和我来”
这位门童在发现卫燃是个“鬼子”之后顿时恭敬了许多,而在见到那枚钥匙之后,立刻客气的带着他走进酒店的电梯并且帮忙按下了5楼的按钮。
故意摆出一副把屌长在脑门儿上的嚣张模样走到502号房间门口,卫燃用钥匙打开房门,随后接过了门童递来的行李箱钻进去,“嘭”的一声便关上了房门。
“你娘的狗东西...”
那门童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嘟囔囔的骂了一句,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电梯。
房门里面,卫燃以最快的速度把这房间粗略的看了一圈,见没有别人,立刻将金属本子里能取出来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检查了一番。
万幸,三支手枪全都压满了子弹,那台禄来双反里也装有胶卷。
在试着将那口皮箱也收进金属本子无果之后,卫燃立刻将行李箱的三个锁扣打开。
这里面装着当初叙情书寓的美香表姐给自己准备的那套中山装和呢子风衣等等一整套从里到外的衣服,额外还有三根儿小金条和十几枚银元。
总得来说,除了没有那支固定在箱子外面的雨伞,没有那支手电筒,也没有那瓶白兰地和PPK手枪的弹匣,这箱子里的东西可是连个裤衩儿都没少。
可是让我以一个鬼子的身份住进这里干嘛?
卫燃不由的陷入了疑惑,他知道肯定会在这里遇到克莱蒙和阿曼尼,但他们在哪?又或者,自己该怎么去找他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我还答应了虞彦霖,要在黄浦江边帮他筑个京观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卫燃一边琢磨着,一边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随后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打开灯将这房间再次检查了一遍,卫燃却在床头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张宣传单。
“八层咖啡厅开业酬宾,特聘意大利咖啡师柯来闽先生,法国钢琴演奏家艾蔓妮女士...柯来闽?艾蔓妮?克莱蒙和阿曼尼?!”
这特么谁给他们起的华夏名字?谐音梗真就不扣钱呗?
卫燃暗暗嘀咕着,实则只不过为了排解一下自身激动或者忐忑的心情罢了。
将这宣传单重新压在枕头下面,卫燃脱掉了身上的风衣和礼帽挂在衣架上,随后又换上了皮箱里的那双牛津靴子,并且撩起窗帘仔细的擦了擦,这才认真的整理了一番领口、领带乃至那枚金壳猎装怀表。
最后将皮箱里的金条和银元藏在了衣柜底下的夹缝里,卫燃仔细的洗了洗手,这才拿上房门钥匙离开了房间,顺手将一条从毛巾上拽下来的不起眼的线头夹在门锁上,重新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欠儿蹬模样,搭乘着电梯来到了酒店的八层。
根本不用刻意寻找,他便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咖啡厅,也注意到了这一层的大厅里正在弹钢琴的阿曼尼。
此时的阿曼尼穿着一套漂亮的礼服画着淡妆,她正在弹的,却是一首舒伯特的小夜曲。
又回到国际旅的战壕里了,又要参加战斗了...
卫燃无声的叹息着,人也神色如常的走到了那架钢琴的边上,递过来几张法币的同时用法语说道,“美丽的女士,请换一首海顿的小夜曲吧,那一首至少不会这么伤感。”
阿曼尼在看到卫燃的时候,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在某一瞬间露出了惊喜和诧异之色。
但很快,她便压抑住情绪,扫了一眼卫燃手中似乎无意中露出来的那把房门钥匙上的门牌号,随后矜持的说道,“好的先生,这就为您弹奏海顿的小夜曲。”
“谢谢”
卫燃装模作样的微微躬身,随后走进咖啡厅,选了一个距离吧台不远的偏僻位置坐了下来。
“先生,您想喝点什么?”一个女服务生走过来恭敬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