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佟军长似乎找到了目标,“要是真能活到赶走小鬼子的那天,首要该兴农业,让百姓吃上饭,吃饱饭。
等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那时候该兴教育,该学张大帅去办学校。同时还应该重工业,建...建...”
话说到一半,这位二十九军的代军长却停了下来,,迈开步子一边往远处走一边说道,“无论该做什么,首要都是杀鬼子。
小老乡,那些学生兵,你可给我珍惜着拼,他们未来都是栋梁之才。”
要是白天就好了...
卫燃遗憾的叹了口气,要是白天,他好歹有机会给对方拍张照片。
带着这份遗憾和无法完成承诺的愧疚,卫燃重新找到董维新的时候,郭光棍儿恰好也在。
此时这俩人正一边用他听不懂的黑话盘道,一边组织给学生兵发枪呢。
“军长刚刚说啥了?”郭光棍儿见他过来立刻低声问道。
“让咱们看顾好这些学生兵”卫燃叹息道,“让他们尽量多活下来一些。”
“鬼子刚刚尝到了甜头,我估摸着怕是还会想着从这里撕开口子。”
郭光棍儿说道,“等下连夜教大家用枪,能教会多少教会多少。”
“这临阵磨枪又能学多少?”董维新颇为绝望的说道。
“总能学到些”
卫燃想了想说道,“让大家无论领到什么枪,标尺调到一百米,远了用不上也打不准。另外今晚不练别的,就练装子弹和上膛。”
“就这些?”郭光棍儿和董维新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些就够了”
卫燃这个老兵油子说道,“咱们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教不现实。
等下我们三个先把用过枪的,会用枪的挑出来验一遍,能挑出来几个挑几个,给他们说明白之后撒出去。
让他们每人带着俩去教,教出来的再每人带俩,让第一批负责抽查,谁教出来的学偏了谁负责,谁教出来的没问题,谁去负责抽查。
等都学会了,在鬼子打过来之前就摸黑练吧。”
“这法子我看行!”郭光棍儿立刻表示了赞同。
“鬼子再上来怎么打?”董维新问出了更长远的问题。
“还能怎么打”
郭光棍儿说道,“鬼子上来肯定先打炮,炮声停了,鬼子离咱们也不会远了,到时候先放枪,让大家听哨,哨响就扔两三轮手榴弹。”
“再近一些,就该拼刺了。”
卫燃叹了口气,“咱们的学生兵在白刃战上不占优势,所以至少6个人一组,让大家伙兜里都提前揣上土,只要打起白刃战先扬沙子封眼。”
“你这是纯无赖的打法”郭光棍儿忍不住说道。
“不然呢?”
卫燃反问道,“让他们现在学破风八刀还是练拼刺?”
闻言,郭光棍儿不由的沉默了下来。
“只要能杀鬼子,无赖就无赖些吧。”
董维新到底是胡子少爷,他可不在乎这些,“还有,长官...卫大哥。
刚刚有人送来了不少子弹,还送来了一条九龙带呢,我还得了两把盒子炮呢,这两支可以还你了。”
“都各找个帮着压子弹的吧”
卫燃说话间接过了董维新还回来的盒子炮和九龙带以及备用的弹匣,“到时候咱们都别省子弹,尽量打快点儿,咱们多打死一个,这些学生兵就能少死一个。”
“他们就不该来这儿”
郭光棍儿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走向了他负责的那些刚刚领到枪的学生兵。
“没有什么该不该来的”董维新说道,“总得有人挡住鬼子才行。”
“那也不该你们这些学生伢子来挡”
已经走远的郭光棍儿还是下意识的给出了回应,却像是忘了4年前在喜峰口的时候,他也是个弃笔从戎的学生伢子。
“你不该我不该他不该,就该让小鬼子把咱们亡国灭种不成?”
董维新的语气中带上了很多情绪,“就活该让鬼子在东北盖人圈不成?”
“别浪费时间了”
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卫燃穿好了九龙带,又认真的给三支枪和所有的弹匣都压满了子弹,“讲道理劝不走鬼子,有这个时间赶快教大家怎么用枪吧,等鬼子再打过来,咱们用子弹和这些狗日的好好说道说道。”
“是这个理”
董维新说着,已经迈步走向了他和卫燃一起负责的那些刚刚领到枪的学生兵——他们里面甚至有一部分尚未成年。
第1984章 够本儿了
被夜色笼罩的学生兵团驻地,距离战壕线百米远的位置零星的燃着一堆堆猩红的炭火。
这些炭火便是百米外躲在战壕里的那些学生兵们练习步枪的靶子。
伴随着枪栓拉动声,那些学会了“百米射击法”的学生兵几乎以两两一组的方式,迅速传播着学来的开枪技能。
而在更近一些,约莫三十米的位置焖燃的那些余烬,则是这些学生兵们用土坷垃代替手榴弹练习投掷的目标。
每当有谁用土坷垃砸中这些灰烬,便会在夜色宛若中惊起一团萤火虫一般,引来周围学生兵的惊呼与喝彩。
这便是学生兵的珍贵之处,他们拥有知识,哪怕那些知识更多的是些文学性的内容,也足够让他们的大脑比文盲更快的理解什么叫“三点一线”,理解该怎样相互配合。
弹药的短缺让这些学生兵虽然领到了枪,但子弹却仅仅只有两板10发,甚至他们的枪都不是全都装着刺刀。
正因如此,他们即便在练习射击,枪膛里根本没装子弹。所以与其说是在练习射击,倒不如说是在练习拉栓和瞄准。
同样因为刺刀的短缺,在卫燃和郭光棍儿以及董维新一番商量之后,新的命令被传了下去——每个白刃战小组里要有两个大刀兵,并且要随时准备捡鬼子带有刺刀的三八大盖。
“这能行吗?”
最前沿的战壕里,董维新忧心忡忡的问道。
此时,他们三人后面各有一个学生兵,这是他们挑出来的,会用盒子炮的三个学生兵。
这三位既负责帮他们给盒子炮压子弹,也负责在必要的时候一起开火增加火力密度。
“能行不能行,鬼子都会从这儿打过来。”
郭光棍儿头也不抬的回应道,他在闭着眼睛练习从董维新那里学来的,给盒子炮“续命”增加火力持续性的手法。
按照董维新的解释,这法子是他爹那个响马山寨里早十几年前就流行的法子。
原因嘛,倒也简单,他们那响马寨子用的多是5发固定弹仓的三把盒子,想在火拼的时候不落下风,这续命的法子就是唯一的选择,也是阴人的不二之选。
“让他们练吧”
同样在练习给盒子炮快速装弹的卫燃说道,“让他们有点儿事儿干至少心里不慌,哪怕只是增加点儿信心也好。”
“要我说,就该让他们早点儿回去。”郭光棍儿嘟囔道。
“姆们不回去”
跟着郭光棍儿身后的小伙子说道,“我们架枪围兔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你个小兔...”
“行了行了”卫燃摆摆手。
此时跟在他们身边的这三兄弟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但他们确实都是会用枪的,而且听他们自己说,这三位不但是一条胡同里的街坊,而且他们的父亲似乎还都在警局里当差,还全都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你们仨从现在开始把嘴闭上”
卫燃朝这仨被他们挑出来的助手提前警告道,“等下开打你们只管麻溜儿的压子弹,谁要是跑远了跟不上我们,按逃兵处置。”
“姆们才不逃呢!”
“谁逃谁特码是骡子日出来的孙杂!”
“姆...”
“闭嘴!”
只觉得脑瓜子都开始疼的卫燃喊住了这仨小话唠,“你们仨不许擅自开枪,让你们打你们再打,让你们打哪你打哪儿。”
“不许打连发”董维新跟着提醒道。
“嗯嗯嗯!”
这兄弟三个虽然连连点头,但他们在夜色中叽里咕噜乱转的眼珠子却暴露了他们不安分的心。
只可惜,这夜色过于浓重了些,这兄弟三个似乎也惯于说谎了,所以即便是一直在分心琢磨等天亮之后要想办法多拍些照片的卫燃都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
这一夜,反复拉动枪栓的声音似乎一直都没有停下来,那些已经提前结好战斗小组的学生兵也一直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和鬼子们进行白刃战的各种可能和应对方法。
相比这些兴奋与忐忑,恐惧与期待交织的学生兵、菜鸟兵。
混迹其中的卫燃和郭光棍儿甚至董维新却已经躲在战壕的拐角处,靠着墙裹紧衣裳闭上了眼睛,抓紧一切机会打盹补充着体力和精神。
“轰!”
不知过了多久,突兀响起的炮击声叫醒了梦境中的卫燃,也让那些终于开始犯困的学生兵们瞬间绷紧了神经。
“注意避炮!注意避炮!”
卫燃和郭光棍儿乃至稍晚一步反应过来的董维新开始在战壕中喷跑疾呼,“步枪上膛!枪口朝上!步枪上膛!枪口朝上!”
在越来越多的呼喊声中,鬼子的炮声也愈发的密集,这条战壕线也因为被炮弹砸中开始出现了无法避免,却让卫燃等人肉疼的几乎咬碎了满嘴牙齿的伤亡。
“蹲下!都蹲下!”
卫燃声嘶力竭的试图喊住几个去救同伴的学生兵,但那几个学生却像是被炮声震聋了耳朵一般,竟然忘记了炮击的恐惧跑向了被炮弹打中的同伴。
“轰!”
就在这时,又一发炮弹落在了附近,这几个过于冲动的学生兵也倒下了一半还多。
“操!”卫燃狠狠的咒骂着,却根本于事无补。
最终,他只能拼着命猫腰跑过去,将剩下几个吓傻了学生兵踹倒在地。
“救...长官!救救他们!快想办法救救他们吧!”其中一名学生兵痛哭流涕的哀求着。
“啪!”
卫燃给他的回应,却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他救不了已经被炮弹炸死的学生,但他必须让眼前的这个学生冷静下来。
“蹲下!别再冒头了!”
卫燃粗暴的将这个学生兵的头按在了战壕的墙壁上,贴着对方的耳朵,扯着嗓子喊道,“等下多杀几个鬼子给他们报仇!”
说完,他将另外两个幸存的学生兵也按在了墙壁边上,一边嘶吼着提醒周围的学生兵,一边冒险继续在战壕里穿梭着,阻止着这些心思最纯净的菜鸟们去犯那些致命的错误——以他们自己撕心裂肺的心伤作为代价。
终于,鬼子的炮击总算是在某一瞬间停了下来,卫燃也跟着停下了脚步,鼓足了力气大声喊道,“举枪!举枪!瞄准人影!看见就打!”
“砰!”
距离卫燃最近的一名学生兵最先扣动了扳机,接着便是惊喜的大喊,“我打中了!我打中鬼子了!我打中鬼子了!操他个娘的他疼的打滚呢!”
“上子弹!开枪之后立刻上子弹!顶上子弹就打!别停下来!”
卫燃大喊着继续提醒道,“帮周围没能活下来的人多打几枪!”
在他一边跑一边重复的嘶吼中,这些才刚刚领到枪没几个小时的学生兵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卫燃等人教他们的三点一线的动作要领,一边压住了内心的慌乱和紧张,只为能多打出几颗子弹。
几乎就在这些学生兵普遍打出第二颗子弹的时候,鬼子的机枪和掷弹筒开始发力。
万幸,在短暂的伤亡之后,这些压制火力便被留在这里的军官教导团和特务旅老兵们相继狙杀。
“嘟——!”
几乎同一时间,几乎就在鬼子进入30米这个范围的瞬间,远处的郭光棍儿吹响了哨子,卫燃也立刻将脏兮兮的手指头塞进嘴里吹了一声流氓哨。
在这哨音中,学生兵们纷纷放下刚刚打出第三发,才将第四发子弹顶进枪膛的步枪,转而拿起手榴弹扯出了拉火线
“手榴弹!拉线!扔!”
伴随着略显详细了些的命令,一颗颗手榴弹如练习时随手捡拾的土坷垃一般,被这些年轻的身躯用力丢向了三十米外。
“轰!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