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三声猛烈的爆炸和伴随的震颤,他们身后头顶的舰桥周围也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和火光!
而在这几乎近在咫尺的爆炸中,纷飞的弹片和破碎钢铁也终于给这条勇敢的小船带来了巨大的人员伤亡。
即便对此早有准备,卫燃在看到机炮上被弹片或者其他飞溅物带出的划痕,以及被撞毁的复进机时也难免一阵心惊肉跳,再摸一摸防弹衣后背位置划开的破损,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那个曾经送啤酒给自己的黑人。
只可惜,这个上一秒还让卫燃不用害怕的倒霉鬼,此时他的大半边身子已经没了,大腿也不知道去了那里,左侧肋间的狰狞伤口也让他的脏器流淌了一地,而他那张还沾染着些许香煎土豆的黑脸上,却仍旧残留着他刚刚说话时乐观的笑容。
再看看另一边那个被破裂的舱门结结实实拍在下面的士兵,卫燃在短暂的呆愣之后,果断的离开了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厄立孔机炮,忍住晕船带来的眩晕和不适,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前甲板上那些受伤的水手。
几乎与此同时,这条因为刚刚的炮击开始减速的驱逐舰,也恰好穿过浓烟驶入了暴雨笼罩的海域。
很快,甲板上响起了急促的哨音和略显嘶哑的呼喊,幸存且没有受伤的士兵被集中起来开始冒雨进行管损作业。
“驼鹿!你的组负责清理甲板!”雨幕中,不知道是谁的大嗓门下达了命令。
“和我来!”
一个嗓音浑厚几乎天生适合男高音的男人大喊了一嗓子,带着一队人从卫燃的身边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卫燃也帮一个小腿被炸没了一节的士兵的用腰带完成了止血,随后将其扛起来,跟着远处的担架兵跑进了船舱。
放下伤员并且顺手牵羊的捞到两个医疗包,卫燃又从一具医疗兵的尸体身上换来了带有红十字的钢盔,随后便趁乱顺理成章的加入了医疗救援的队伍。
得益于这次充足的准备,他清楚的知道,刚刚那一轮炮击不仅带走了甲板上大量水手的生命,同时也让这条驱逐舰的舰长埃文斯中桥失去了左手的两根手指头。
而他之所以强忍着晕船带来的不适也要给自己换个医疗兵的身份,为的便是尽可能的接近舰桥找到埃文斯舰长!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进入舰桥的机会,这条险之又险才躲进云雨区修整的驱护舰,也果然如历史记载的一般再次开火了!
紧跟着,这艘驱逐舰也再次开始转向。而被晃的几乎站不稳的卫燃,也被一个从舰桥上冲下来的军士长给轰到了甲板上继续抢救伤员。
虽然无缘得见埃文斯舰长,但这次他却遇到了刚刚从身旁匆匆跑过的那位绰号驼鹿的壮硕水手。
这个水手身高也就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头上松松垮垮的戴着没有系带的钢盔,下半身是一条蓝色粗布裤子,上半身是一件脏兮兮的T恤外加和卫燃同款的防弹衣。
他的身高虽然不如卫燃,但那两条胳膊却像是健美先生一样格外的健壮。
不仅如此,卫燃也在他的一条手臂上看到了交叉的印第安战斧纹身。只可惜,他的脸上不仅同样戴着无边框的风镜,而且也像卫燃一样戴着防火的面罩,所以双方根本就看不到对方的长相。
“听说你是印第安人?”卫燃一边给对方按着的伤员处理大腿根上的伤口一边大声问道。
“你听谁说的?”单手就把伤员按住的水手驼鹿大声问道。
“你的肤色!”卫燃说话的同时,伸手拔出了镶嵌在伤口里的一块金属碎片,“大酋长也是这样的肤色。”
“你的肤色也不像个黑人!”驼鹿大声说道,“甚至比我的更浅!”
“我是亚裔!”卫燃话音未落,已经用一包磺胺粉盖住了伤口。
“你的亚裔兄弟正在用火炮朝我们开火!”驼鹿指了指身后的主炮指着的方向。
“那不是我们的兄弟”卫燃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大声喊道,“他们是温迪戈!”
“你竟然知道温迪戈?!”驼鹿一边回应卫燃,一边拎着伤员的裤腰带将其提了起来。
“吃人的温迪戈!”卫燃大声回应道,同时也确认了对方大概率就是塔坦卡的父亲。
“那就让我们杀死温迪戈!”驼鹿话音未落,已经扛着伤员跑向了船舱。
掏出相机,卫燃在雨幕中给这个臂力惊人的大力水手拍下了一张背影照片,随后将相机用头罩包好再次塞进了面具包。
借着救治伤员的机会,卫燃得以在这条驱逐舰大多数的位置游走,在他的忙碌中,这条驱逐舰的周围出现了另外几条船。
即便没有望远镜,提前看过答案的卫燃也清楚的知道,那是霍尔号、赫尔曼号和罗伯茨号。
而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也仅仅只是卫燃身处的约翰斯顿号驱逐舰已经没有了鱼雷,它接下来要做的,只是冒死进行火力支援!
浓烟和雨幕之中,这条航速已经远不如初的驱逐舰一边制造着遮蔽战场的浓雾,一边时不时的开炮,像个游走在刀尖上的刺客一样跳着一支印第安战舞!
而在她的船舱之中,卫燃却趁乱一路摸到了位于第1平台甲板前部的军官舱。
卫燃虽然没有去过这条驱逐舰的水兵舱,但也能看出来,这里的生活条件无疑要比水兵舱要好的多。最起码,这里远离吵闹的动力舱,而且还有风扇。如果没有交战的时候,在这里无疑能睡个好觉。
侧耳倾听着外面的交火声,卫燃鬼鬼祟祟的摸到一间舱室里,先是扫了眼办公桌上的文件,随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拉开抽屉一番寻找。
只可惜,他在这里唯一又用的收获,除了一副蛤蟆镜之外,便只有一个ZIPPO打火机。
将这副蛤蟆镜挂在领口塞到防弹衣里面,然后将打火机揣进裤子口袋,卫燃转身拉开了组合柜。
这里倒是有两个还没有打开的玻璃瓶蔬菜罐头,但这东西带着就是累赘,甚至都不如那盒被卫燃装进兜里的剃须刀有用。
快步离开这个舱室,卫燃转而钻进了下一个舱室,这里的布置和刚刚唯一的区别,也仅仅只是双层的铁架子床变成了三层而已,但是他依然没有找到至关重要的烟丝。
不死心的继续一个舱室一个舱室的走下去,他除了把防毒面具包换了一个新的,顺便丢弃了几乎被压烂的香煎土豆以免毁了相机之外,顺便也往里面装了两个黄油罐头、一管牙膏和两支还带着**盒的牙刷,以及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篮球。
甚至,就连他的手上,都多了一块仍在走动的腕表。
继续往下一路找下去,当他自己都不记得走进了第几个舱室的时候,他终于在一张办公桌上看到了倒插在笔筒里的烟斗。
快速拉开抽屉一顿翻找,接着又拉开组合柜,卫燃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终于发现了他要找的烟丝,那是一个少说也有一升容量的玻璃罐头瓶,罐头瓶的里面,塞满了一包包的公牛杜伦牌烟草,除了烟草,这个罐头瓶里甚至还放着一包火柴和一沓烟纸以及一大卷美钞。
根本没有犹豫,他立刻将这个罐头瓶塞进了一个被清空的医疗包里,随后转身就往外跑。但很快,他却又转过身,看向了不远处挂着船长室牌子的舱室!
咬咬牙,卫燃推动舱门,万幸,这间舱室并没有上锁。
然而,当他走进舱室里的时候,他却并没有看到他以为会在这里的水手袋,这间单人船舱里,也根本没有吊床,甚至,这里连他以为最有可能出现的印第安烟斗斧都没有!
不管了!
一直侧耳倾听着外面动静的卫燃撸起袖口扫了眼捡来的手表上的时间,他咬咬牙扭头就往回跑。
此时已经是关键性的八点三十分,卫燃知道,很快约翰斯顿号驱逐舰便会迎来新一轮的打击,而在此之前,他最好能提前赶到舰艉!
然而,几乎在他冲出军士船舱的同时,他便听到了52号主炮的射手通过喇叭扯着嗓子大喊着需要更多的炮弹,但在喇叭之下,负责供弹的却只有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水手驼鹿!
这个身材仿佛健美先生的壮汉一次次的抱起一枚枚倒放在引信装定输送机上的炮弹,一次次的将他们塞进了炮膛里。
此时他的胳膊上有一道一直在流血的划伤,卫燃更注意到,他已经因为伤痛以及体力跟不上,连动作都开始走样了!
跟着他能活!
卫燃艰难的找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快步跑过去接替了搬运炮弹的工作,同时大声喊道,“包扎一下你胳膊上的伤口!你有纱布吗?”
“有!”
驼鹿嘶哑着嗓子回应了一声,从腰间的急救包里拿出一包磺胺撕开胡乱倒在伤口处,随后又扯出一卷纱布,胡乱的裹了几圈。
有了卫燃的加入,这门主炮开火的频率顿时加快了不少。
“轰轰轰!”
又是接连三声爆炸,卫燃快步跑上甲板循声看去,此时,引擎室上方已经冒出了火光和浓烟、就连海面都已经被抛进去的尸体染成了红色!他知道,这条船的好运,到底为止了。
第989章 一无所获
“嘟——!”
尖利的哨音中,甲板的水手迅速扑向了冒着浓烟的引擎室方向,卫燃看了看仍在装填炮弹的水手驼鹿,再看看仍在开火的主炮,咬咬牙转身跑回炮弹输送机的边上,帮着驼鹿继续给主炮供应的至关重要的炮弹。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驼鹿大喊着问道。
“不清楚!”卫燃把炮弹塞进去,“好像是前引擎室!”
“轰!”
他这边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爆炸带来的巨响和震颤顺着船身传到了他的脚底接着又传进了耳朵,甚至险些让他将刚刚抱起来的炮弹丢出去!
可即便如此,这艘驱逐舰也依旧没有停下她的步伐,前后甲板仅有的那几门127毫米主炮,也同样没有停下,仿佛射速都跟着加快了许多!甚至,就连卫燃都忘了他来之前做过的诸多计划和准备,脚下像长了根一样,牢牢的扎在这里,跟着水手驼鹿继续卖力的供应着炮弹!
“轰!”
又是一声巨响,在震颤中,卫燃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有一门主炮不再继续开火了!
“轰!轰!”
根本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两发炮弹砸在了这门驱逐舰上,但这两次的命中距离他却格外的近,近到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被冲击掀了起来,感觉到他和驼鹿负责的这门主炮因为被命中后燃起的大火以及炮塔里炮手的惨叫!
但紧跟着,他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驼鹿正扛着自己,一手扶着墙,艰难的朝着舰艉的方向移动着,而在行走间,他甚至从对方的身上闻到了蛋白质烧焦后特有的味道!
艰难的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对方在粗重的喘息中将他放了下来,随后他却“噗通!”一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此时,驼鹿已经扯掉了他的面罩,脱掉了他的防弹衣,甚至连他的头盔和防风镜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也让卫燃一眼便看到了对方的长相,但让他诧异的是,这个绰号驼鹿的水手,竟然根本就不是自己要找的印第安士兵!甚至可以说,他除了肤色,甚至还不如自己长的像印第安人!
除了这意料之外的情况,卫燃也注意到了对方胳膊上和胸口的大片烫伤以及水泡!
“我们去哪?!”卫燃回过神来大喊着问道,说话间,也将对方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舰艉”
驼鹿用他浑厚的嗓音大喊着说道,“54号主炮还能用,我们去帮忙!”
“我晕了多久?刚刚发生了什么?!”
卫燃扛着对方,一边往舰艉的房间走,一边分心扫了眼手腕上那枚表盘已经被撞碎停止走动的腕表。
“没多久!大概十几分钟!我也不清楚!”
驼鹿大喊着回应道,“52号主炮起火,炮手被烧死了!现在我们的船已经不动了,电力供应中断,舰桥好像也毁了!现在只有54号主炮还在开火!”
“你的身体状况怎样?”
卫燃一边看着周围的海况,一边祈祷着那些打过来的炮弹能躲着自己,一边还在关心着对方的情况。
“没事!但我的脚腕很疼!”驼鹿大声回应道。
“我以为你是个印第安人!”卫燃大喊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肤色吗?”驼鹿直白的反问道。
“轰!”
还没等卫燃回应一发炮弹便砸在了舰首的位置,卫燃也脚下一颤险些摔倒在地。
“对!”重新站稳之后,卫燃大喊着回应道。
“我是个混血!”
驼鹿大喊着回应道,“我的白人爸爸是个强奸犯,我的黑人祖父同样是个强奸犯!区别只是我的祖父被打死了,我的妈妈也在出生之后不久就被丢进了黑人的孤儿院。
但我的爸爸却连赡养费都没支付!而我的妈妈在我18岁的时候,亲自把我送到了征兵处让我为国效力!”
“真是讽刺!”卫燃大声回应道。
“轰!”
又是一发炮弹砸在了这艘驱逐舰不远处的海面上,溅起的浪花也劈头盖脸的浇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确实讽刺!”
驼鹿指着远处那个正在指挥战斗的男人说道,“而且只有大酋长愿意收留我,甚至他允许我以一个印第安人的身份留在这条船上!”
“医疗兵!快过来帮忙!”还没等卫燃回应,一个水手便大喊着朝他招了招手。
“你去帮忙!我自己可以过去!”驼鹿拍着卫燃的后背示意把自己放下来。
“你的那只脚疼?”卫燃将对方放下来之后问道。
“右边!”
驼鹿话音未落,便发现卫燃用双腿夹住了自己的小腿,随手双手抱住他的脚掌用力一扳。
在一声被海浪和火炮声掩盖住的脆响中,水手驼鹿瞬间便瞪圆了眼睛。
可还没等他因为刚刚的酸痛惨叫出生,卫燃便解下腰间那个装满了啤酒的水壶递给了对方,“这是我的搭档留给我的,送给你了,就当你把我背出来的感谢。另外,你的脚应该没事了。”
“谢...谢谢!”
驼鹿下意识的接过水壶,眼睁睁的看着卫燃从包里摸出一台小相机朝着自己按了一下快门,随后跑向了不远处的伤员。
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原本用不上力气的脚踝,驼鹿的脸上露出了惊奇之色。
很快,他便扶着墙壁站起身,将卫燃送给他的水壶挂在了腰间,紧跟着看向了远处仍在指挥战斗的埃文斯舰长。稍作犹豫,驼鹿咬咬牙,转身跑向了船首的方向。
与此同时,卫燃在帮一名伤员处理好了伤口之后,也趁机摸出相机,在纷飞的炮火中,给远处的埃文斯舰长以及他身旁的副舰长斯特林上尉各自拍了一张照片。
此时,他甚至不急着抢救那些伤员,更忽略了周围那些仿佛在围猎的野兽们打来的炮弹,反而冒险爬上了一个较高的位置,利用广角镜头的包容性,在舰艉的伤员和正在忙碌的水兵们、以及仍在坚持开火的54号炮位拍下了一张合影。